01
宝玉穿着雀金裘去舅舅家参加生日活动,却带着懊恼回来了。原因是雀金裘被烧坏了。
雀金裘是一件很稀罕的衣服,贾母和王夫人反复叮嘱宝玉要珍惜,结果衣服上身第一天就被烧坏,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事实上,雀金裘被烧这件事不仅仅描写了宝玉的背晦,也有其他的喻意。
02
雀金裘被烧的情形很不合理,作者在内容安排上,也特别突出了这种不合理的成分。
小说对雀金裘被烧坏的描写十分简单,只有两句话。
一是说“谁知不防后襟子上烧了一块”,这是对雀金裘烧坏的部位和原因作简要说明。二是由麝月说“必定是手炉里的火迸上了”,对烧坏的原因作推测。
对衣服结构稍有了解的,非常容易理解古人所说的衣襟是哪个部位。
衣襟有时特指有左右衽衣服的大襟。如单独对“衣”而言,常说的衣襟一般指前襟,就是“前幅”或“前片儿”,后襟则指衣服的“后幅”“后片儿”。
对“衣”和“裳”结合在一起的衣服,如长衫、连衣裙等,衣襟一般则指腰带(一说胸部)以上的部分。
如此一来,宝玉衣服被烧就显得十分不合理。
03
从宝玉参加的活动看,接触到火的可能性比较少。即使用火,就如麝月所言,基本上都是手炉一类的东西。
手炉这类东西是捧在前面御寒用,如果手炉将衣服后襟烧了,只能是烧别人的衣服,不会烧到自己的衣服后襟。
如果是围炉烤火,也应当烧前襟而不是后襟。
麝月的推测说明,宝玉也不知道衣服如何被烧。所以,假使麝月推测的理由正确,雀金裘就是被别人烧了,万没有宝玉烧到自己衣服后襟的道理。
从雀金裘被烧坏的情况看,“指顶大的烧眼”说明衣服被烧不是明火,而是迸上火星,或者接触香、炭火之类导致。
04
追究雀金裘究竟被什么烧坏并无太大意义,其关键点在于雀金裘后襟被烧坏这件事不太容易发生,因此衣服被烧不寻常。
这是小说要传递出来的信息。
这条信息与贾母和王夫人的叮嘱结合起来两相对比,就更体现作者在雀金裘被烧这件事里隐含了某些重要内容。
贾母将雀金裘给宝玉穿的时候,特地强调这是最后一件,如果毁坏了就再没有了。而王夫人则说,给宝玉穿着有些可惜了,并要宝玉穿得精心一些,别糟蹋了。
正所谓越担心什么就越来什么,因此在宝玉得知衣服被烧坏后,一路上懊丧不已,进门嗐声跺脚。
05
红楼梦小说中,起火不是一件小事,它有重要含义。而且这个含义隐藏的并不是红火,它隐藏的是祸患。
统观红楼梦,共有五次起火。
第一次葫芦庙大火,将“甄”家烧了个一干二净,家败人亡。脂批指出隐喻“南直召祸”一事。
第二次是荣国府南院马棚走水,这个故事的几个要素里,一个南院、一个东南方向,说明这次起火与葫芦庙大火高度相连。
雀金裘被烧是第四次,同样也是对祸患伏笔。
它的起火地点虽然在大观园之外,但是涉及到大观园内的人,说明“南直召祸”已经影响到贾府了。
06
非常有意思的是雀金裘在王家被烧,意味着王家的火将贾府的东西烧了。
四大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彼此兴起高度相关、覆亡也高度相关。
自元春封贤德妃后,王子腾的官职也屡获升迁,这其中有王子腾自己的努力和关系,更与元春脱不开干系。
同样,如果王子腾将来出事,贾、薛、史三家也逃不掉。
从四家目前的情况看,薛家可影响到四大家族的,是薛蟠与夏金桂的胡作非,史鼎史鼐哥儿俩没有什么可圈可点之处,贾府的风险在赦、珍等人身上,而王家系于王子腾一人。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紧跟在王子腾身后“饿不死的野杂种”贾雨村这个重大变数。
当王子腾罩不住这四家的时候,就是四家覆亡之日。
贾府最后一件雀金裘在王家被烧坏,与我们推断王子腾是四大家族的核心、与四家一损俱损高度统一。
只是这把火烧得有些莫名其妙、不合常理。
07
雀金裘被烧后,按照麝月的安排到外面找了许多人去织补,但是找不到这方面能力的人,甚至许多人根本都不认识这件衣服以及材质。
唯一能够帮助宝玉织补衣服的人,只有晴雯。
晴雯拖着病体把雀金裘补好了,尽管有些差异,在晴雯看来“不象”,但是在宝玉等人眼中,已经“真真一样了”。
晴雯勇补雀金裘,实际上是楔子和第一回中女娲补天的另一种演义。
当晴雯因谗言被王夫人撵出大观园后,唯一具备修补雀金裘能力的人不在了,一旦再被“火烧”,宝玉的雀金裘就再没有了修复的可能。
它意味着贾府从各个方面全面覆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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