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十二官的遣散时间,在老太妃去世之后。
又见各官宦家,凡养优伶男女者,一概蠲免遣发,尤氏等便议定,待王夫人回家回明,也欲遣发十二个女孩子。
从小说描写看,主导者是尤氏。但真正的始作俑者是不是尤氏还不敢完全确定,有非常大的可能性是探春。
一方面,此前探春有参考赖家承包大观园的举措,这次再参照各宦家遣散优伶也顺理成章。
另一方面,安排尤氏协理两府事体后,尤氏态度不太积极,很有一些维持过渡的想法,并没有下大功夫。
尤氏虽天天过来,也不过应名点卯,亦不肯乱作威福,且他家内上下也只剩他一个料理,再者每日还要照管贾母王夫人的下处一应所需饮馔铺设之物,所以也甚操劳。
02
尤氏等人的建议得到以王夫人为首的众人肯定,且王夫人走得更远。按照她的意见,并不依旧例,而是对十二个优伶采取一刀切政策,全部遣散走。
王夫人因说:“这学戏的倒比不得使唤的,他们也是好人家的儿女,因无能卖了做这事,装丑弄鬼的几年。如今有这机会,不如给他们几两银子盘缠,各自去罢。当日祖宗手里都是有这例的。咱们如今损阴坏德,而且还小器。如今虽有几个老的还在,那是他们各有原故,不肯回去的,所以才留下使唤,大了配了咱们家的小厮们了。”
王夫人还说了好几个理由,但是像用“损阴坏德”“小器”等话就有些道三不着四,非常不成体统。
但是王夫人对照原来几个老的因“各有原故”“不肯回去”,这次在旧例基础上扩大政策,让所有人都走。
03
但是尤氏感觉有些不妥当。她提出了一条非常实在的意见,担心直接遣散,会让人钻空子顶名冒领,所以她建议还是参考以前的做法,征求十二官自己和意见。
从后面留下的芳官等八人的选择看,她们的理由与尤氏的担心十分吻合,说明尤氏了解下情、建议适当,也体现了她在管理中某一方面和能力。
而王夫人在听完十二官本人意见后,对这八人也只能压抑不快,非常勉强“只得留下”她们。
04
十二官中,小生宝官、正旦玉官、小旦龄官、小旦菂官四人选择离开贾府回自己家。
剩下和八人,贾母自己留下文官,正旦芳官指与宝玉,小旦蕊官送宝钗,小生藕官指与黛玉,大花面葵官送湘云,小花面豆官送宝琴,老外艾官送探春,尤氏便讨了老旦茄官去。
需要注意的是这八个人的分配方式也分了四类。
第一类是文官,贾母自行“留下”;第二类是茄官,是尤氏主动“讨”要;第三类是芳官、藕官,由贾母“指定”,分别给宝玉、黛玉;其余四人为第四类,都是“送”。
这几个动词,也隐含了一些非常微妙的信息。
05
藕官犹可,不过是一个情深之人。芳官就是一个惹事精,又懒又爱拔尖儿。优伶们与贾府下人们之间的冲突,最严重的两次都是由她引发。
与晴雯一样,无论在贾府还是在读者中间,芳官都是一个不受欢迎的角色。甚至可以说她惹了众怒,有些千夫所指。
贾母指定芳官、藕官分别给宝玉黛玉,是基于这两个人物的特点。宝玉对芳官也是爱护有加。
于芳官而言,除本人聪明伶俐之外,在五十四回贾母破陈腐旧套的过程中,芳官深谙贾母心意,完全将贾母的意图呈现给众人,得到贾母赏识。
而藕官指定给黛玉,除了藕官的多情,藕的形态也与黛玉“心如比干多一窍”相吻合。
06
十二官的结局各不相同,除死了的菂官和愿意走的四人外,另外八人与其跟随的人结局也应当密切相关。
八人中,芳官跟了水月庵的智通出家。水月庵与贾府家庙铁槛寺不远,在净虚的住持下,成了一个十分龌龊的尼姑庵。
芳官到了这个庵中,就入了腌臜之地再也脱不开身,但是非常幸运的是她跟随的师父名字叫智通。
如果对红楼梦一开始的情节还有印象,应当还记得贾雨村在苏州郊外游玩的一个寺庙就叫“智通寺”,里面有一个“翻了斤斗”过来的老和尚。
这两个情节都不是孤立的,而是有着深层次的映射和关联关系,它们又是对宝玉最终结局的一个暗示。
芳官在水月庵中,最终还是悟了,她悟了世间一切皆是水中月。
07
蕊官藕官二人则认了地藏庵的圆心作师父。
蕊官、藕官原来分别跟随宝钗、黛玉,这四人的最终结局,也应当差相仿佛,只是在形式上不同罢了。
地藏庵供奉地藏菩萨,就是那个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大愿者。地藏庵隐喻这四人的结局都魂归地府。
无论是无缘的木石前盟,还是意难平的金玉良姻,都在地府之前化为虚无。
而这宝钗、黛玉这两个人,所求的无非是一颗“心”。
08
至于葵官、豆官、艾官三人,本号《十二官的艺名设定》一文对其名字的本意作过简要分析。
葵官与“园圃”相对应,而湘云的结局与卫若兰射圃又有关联,且湘云也曾有短暂一段“厮配得才貌仙郎”的生活。
因此,以葵射“圃”字,寓归农之意,与湘云今后的结局也较合榫。
艾草通常生长于荒山野岭之地,艾官跟随探春,也暗含着探春远嫁异国他乡、荒蛮之地。
豆官与宝琴的结局,因宝琴的相关信息太少无法更深地分析。
09
除上述内容外,尚有人认为贾母留文官,与贾府由武转文的大方略有紧密关系。
这个观点自有其逻辑,本人也很欣赏,但不宜列入个人笔记中,有关内容可在网上看到。
为其补充一点,贾母留文官,目的是为贾府留下文脉,以图复兴贾府。贾兰最终科考中式,也是为这一点作呼应。
但是却不料贾兰在李纨和教育下,已经没有了贾母所珍视的“文心”“文胆”,最终落人笑谈,更遑论复兴贾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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