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4）我们的第二个主家

​二、知青岁月

第四章：我们的第二个主家

村里趣事多，

有苦亦有乐。

苦时人不知，

乐了何必说。

在板江村我们有两个主家，第一个主家姓周，第二个主家亦姓周。虽然是同一个村，同一周姓，但两家却截然不同。

自从我和小忠从周大伯家搬出来后，队长就安排我们住在小队旧文化室。不久小队又决定拆了旧文化室另盖新的 ,我俩只得搬出文化室又住到主家里去。不过这回我和小忠是不会再回到原来的周大伯家，其原因你懂的。

队长安排我们到他家里去暂住，等小队帮我们盖好知青房后，我们再搬到新房，这样队长家就成了我和小忠的第二个主家。

二主家是我们板江村的老队长，年纪比第一个主家周大伯年轻些，大概有四五十岁，村里人都叫他公燕。因老队长有两个女儿，小女还在大队小学读书，大女已结婚育有一女一男两个小孩，也就是队长的外孙。大外孙女叫燕，小外孙叫平，村里人就是按他大外孙女叫的，我们也叫他公燕。公燕的老伴自然就叫奶燕，奶燕的年纪看上去比公燕稍大，有点老太龙钟，根本不能下地干活，在家做做家务还可勉强。还经常喊这疼那痛的，看来身体不太好。

公燕家也就两间泥瓦房加间厨房，门外是间猪牛栏。

我和小忠搬到他家住也没多余的房间，我们两人就共铺一铺床在堂屋的一个角落。 堂屋本来就不宽敞，我们的一张床就占了一小半。对着大门靠墙还摆放一张供奉祖宗和神灵的供桌，另外还有一张吃饭桌和小凳子，整个堂屋就显得更拥挤了。

邻村离我们村不远，凤姐和阿丽就住在我们邻对。她俩非常喜欢凑热闹，无事时常来我们村玩。特别是凤姐性格格外开朗，对人热忱且身体还特别的棒，她敢和男人一样去拿牛犁地耕田、敢独自爬上山去砍高山柴。听说她小学时就可以游过龙江河两个来回，真是地道的假小子。

村里分给我和小忠四分自留地，种些玉米黄豆。凤姐和阿丽经常主动来，帮我们刮自留地的玉米和黄豆。一到雨天或大冷天队上没安排工时，凤姐和阿丽就过来我们村串门，无聊时我们也打打打牌消磨时光。屋里窄没地方打牌，我、小忠和凤姐及阿丽四人就坐在床上打牌。主家公燕、奶燕和姐燕他们都极为看不惯：逢人便说；不得了啦，这几个知青男女一起在床上玩，一整天都不下来。 哎呀，他为什么不说清楚些，我们是在床上打牌。如果这话传到大队领导得知，那还了得，我们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完了完了，不挨斗才怪，我们懊悔了好多天。

记得在七零年初夏的一个晚上，开完小队每晚的例行记工会后，我和小忠就跑到村前的沟渠里冲凉。当时正是四月蚂拐叫连连的季节，我和小忠刚脱掉衣裤，就听到四周的水田里青蛙呱呱欢叫，热闹极了，让我们亲临其境的体验到啥叫蚂拐闹塘。

在这种场合，谁都难以抵挡那青蛙欢叫的诱惑。小忠说先别洗了，我们去抓青蛙吧。我拿起长裤扎两裤脚来做布袋，负责打手电及装青蛙，小忠专负责抓。因为这种捉鱼打拐的事他较为内行。

不知是小忠太能干还是青蛙实在太多，用不了多久时间，我俩就抓了一个裤腿的青蛙，高兴得嘴都合不拢。可是手电一照在我俩身上，只见俩人一身的黄泥漿，活像两只大泥鳅。且都是一絲不挂，羞死人了，好在是晚上野外没人，不然会很难堪的。

我俩急匆匆的洗完澡，穿着短裤提着半只裤脚的青蛙屁颠屁颠的回来。

回到家里公燕已经睡了，我们怕太晚了惹他不高兴。没想到我们叫醒他说抓得好多青蛙，他一骨碌爬起还高兴得很。立即动手宰杀，我和小忠配合公燕打下手，洗的洗煮的煮，不多久一大锅香喷喷的青蛙肉就上桌了。公燕从内屋里捧出一坛米酒说；他们都睡了没口福，今晚我们三个尽情吃喝，醉了就睡觉。

那是我和小忠自插队以来得吃最美味、最过瘾、最痛快的一次酒肉夜宵。

那年代农村人有点封建保守不奇怪，我们也不能因此而责怪主家，毕竟公燕一家人对我们都很好。特别是公燕两老，简直把我和小忠当作他自己的家人一样，有好吃的东西都不舍得给他两外孙而让给我们，真使人感动不已。

九九年是立新知青插队三十週年纪念日，我们组织了部分知青重返第二故乡。看看新农村的变化，看看我们曾经流汗奋斗过的地方，看看我们住过的知青屋，还要看看我们当年的主家及农村朋友。

我和小忠一进村，就急着去探望公燕一家。刚好公燕出门干活去了，奶燕已经故去，公燕的小女也远嫁他乡。姐燕听到我们到来，急忙赶回家，二话没说端起灶上正煮得滚烫的稀饭往盆里倒。公燕回来看见稀饭泼在地上，就严励责怪姐燕浪费粮食。姐燕说看到我和小忠进家，就想頒稀饭锅来煮饭，並且不想让我们知道，所以就顾不上这么多，公燕这才笑了。

我们看到他公燕比以前老多了，但他的性格一点没变。他常说要是他到谁家作客，不用你们来陪他喝茶聊天，只要看到主人在厨房里忙乎酒菜，他心里就特高兴，别人来他家也一样。

公燕喜欢喝酒却不抽烟，见人总是笑容满面，没见他过发脾气，一副祥和的样子。

他平时不喜爱说话，可是一但喝起酒来，特别是喝有几分醉意的时候，他说的话就非常幽默。更可笑的是我们看到他好像喝醉了酒，眼睛眯成一条缝，坐在那里头都抬不起来，低到了膝盖上。可随你怎样劝，他就不离开酒桌，还照样和你来应筹。别以为他醉了可以忽悠一下，没想到他比谁都精明，虽然眼睛迷糊糊的，但谁都骗不了他。

公燕很勤，这是众所周知。他走起路来像一阵风，时时都见他里里外外忙个不停，很少看到他闲逛或且闲聊。除非是在晚上小队开会或去大队开会听领导讲话的时候。

因公燕太勤引起别人恨，不说人家，我和小忠俩就有点恨他。因他是队长别人都得听他的，他在干活时带头不休息，也不许别人休息。但有一点，在做工途中谁烟瘾发作时可以停工烧烟，这是他特许的。所以在做工时如有人感到累了，就借故说烟瘾犯了要抽袋烟，这种情况多数人都会热烈响应。

我和小忠在长时间干活觉得很累，特别是在用牛犁耙田时更累，队长又不许我们停活休息。这时候就有人召呼我俩过来烧烟，本来我俩不会也不想抽烟。实在太累了，烧就烧吧。

这时候一个叫王三斤的老农和一个叫哥好的就叫我和小忠；你俩以后别听公燕的，他不烧烟就让他自己干去，你们想休息就过来烧烟。

我知道那两位老伯是好心，老农王三斤从他的烟袋里拿出两张，不知从哪墙上扯下来的标语或大字报纸裁成的烟纸，那黄、红、绿各种颜色还粘有糨糊。用笨拙的老手把一砣自制的生烟丝放在烟纸上，卷成特大号喇叭筒递给小忠，哥好也同样的卷了一筒给我。我和小忠点燃后轻轻吸一口，天呀真是又苦又辣，呛得我俩咳个不停，连眼泪水都飙了出来，引得大家哄堂大笑。王三斤和哥好也笑着安慰我们说，不打紧不打紧，以后慢慢习惯就好。

此后他们在干活中想休息借故抽烟，也总是叫上我俩。慢慢的我和小忠也就习惯了那低劣生烟的苦辣味，习惯了用黄、红、绿标语或大字报，且带点糨糊和油墨味的纸烟。

公燕他在做工时宁愿给牛休息不给人休息是有点逗恨。但我们都知道，其实村里人并不是真正的恨他。相反人们都很爱他和尊敬他。他身先士卒没有半点私心，秉公做事为人忠厚，带领群众不畏辛劳。像这样的队长在这年代没有了，因为生产队都没了，何来的队长？

时代翻了新篇章，过去将成为历史。儿辈们是永远体会不到我们过去的那些年代的人和事，或根本不相信曾经有过的那些事了。别人也许不知道也不愿知道，但我们当年的知青，却永远记得，且刻骨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