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敬的各位专家和来宾，老师们，大家下午好！
首先，让我们热烈祝贺赵利剑老师教育思想研讨会的召开，同时感谢各位专家和来宾的莅临指导。
几年来，我们召开了多位老师的教育思想研讨会。教师教育思想的形成，离不开教师个人的不断学习和实践反思，离不开同行和社会各界的帮助，也离不开学校文化环境和土壤。同时，教师的教育思想也会使学校的精神不断得到充实，使学校文化这片土壤变得愈加丰沃。从这个意义上讲，教师的教育思想既是教师个人的财富，也是一所学校的精神财富。教师不论工作时间长短，不论经验是否丰富，教师的行为都是在一定的思想指导下形成的，都要受教育思想和理念的支配。为此，我们去年汇集印制了全体教师的教育教学观，目的就是促使教师进行专业反思，总结教育思想和经验，保持让老师的“心灵醒着”。在这里，我想套用鲁迅先生的一句名言：思想就如同海绵中的水，用力挤就总是会有的。而从另一个角度讲，没有思想的教育不可称之为教育，甚至可能是对青年人危险的引导。雅斯贝尔斯曾说，教育是人的灵魂的教育，而不是理智知识和认识的堆积。我对此深以为然。我以为，从这个角度来理解，我们今天所谓的许多所谓教育，严格说来仅仅是训练。
昨天，恰好有两位毕业生来校，其中一位是赵老师的学生。我问他赵老师曾对他有何影响。他回忆赵老师上课的情景时说，那时正是我们人生观价值观形成的时期，赵老师的人格魅力对我们的影响极大。他的历史课学习氛围很好，他讲课很有吸引力，使你无法想去混日子；他从不强加给你什么结论，而是引发你主动学习，主动思考，主动判断，自己去主动寻求结论，这使得我们养成了理性思考的习惯；跟赵老师学习历史后，我们会主动关注历史；我们关注的不仅是教科书中的事情，还有许多教科书之外的知识，我们从赵老师那里学到了真实的历史，这是最重要的。在谈到养成理性思考习惯时这位学生说，历史从来都是后人写的，这就可能带有许多篡改的痕迹。今天有了网络，历史不仅是史学家写的，还可以由广大民众来写，网络时代会给历史留下许多真实的东西。但是在网络时代，缺乏理性思考和控制情绪的能力将是十分危险的，幸运的是我们从赵老师那里学会了理性思考。我想，这就是学生对赵老师教学风格的评述。
历史究竟有什么用？这是学生向赵老师提出的第一个问题。我猜想，今天在座的不少老师都曾遇到过学生类似的问题：学语文有什么用？学物理有什么用？……等等。在将利益看得重于意义的今天，学生提出这样的问题是很正常的。其实，教师尤其是人文学科的教师所面临的第一个教育任务，就是让学生看到学习的意义，而不仅仅是看到学习所带来的利益。知识就是力量、知识改变命运之类的口号的确唤起了千万万万人求知的热情，也造就和成就了千千万万的人。但我们应当清醒地认识到，将学习仅仅看成或引导成为一种利益驱动的行为，仅仅为了获得利益而学习，那还是一种浅层次的学习动机。这样的驱动力可能是短暂的、无法持久的，因为利益的满足或目标的实现就意味着动力的减弱甚至丧失。我想这很可能是一些年轻人经过奋斗考上大学后学习热情与动力不足的原因之一。而人类对意义的探求是永无止境的。只有在探求意义的精神的驱动下，人才可能获得持久的动力，才可能成长为真正的大师。
理性精神是贯穿赵利剑老师教育思想的一条主线。我曾认为，物理学或自然科学与历史学科的研究方法和过程十分相似。在科学研究中，我们常用数据分析的方法来归纳科学规律，比如常用的方法有“内插法”和“外推法”等。“内插法”就是在真实的数据采集范围之内，依据数据分布的规律来推知新的数据，也就是新的事实；“外推法”就是在真实的数据采集范围之外，依据数据的分布规律来推知新的数据，即未知的客观事实。真实的数据就是已知的、确定的证据；推知的数据就是依据规律和已知事实所得到的未知的、但却是客观上必然存在和可能存在的事实。例如我们可以准确的预测数万年以后某个天体的准确位置。在这里，关键的因素是真实的证据和客观的规律，科学事实和科学规律是构成科学体系的基石。其实，这样的研究方法在历史学领域有着一个不同的冠名，这就是“以史为鉴”。学习和研究历史，就是依据历史的事实证据和人类发展规律，来推知社会未来发展的可能结果。在这一过程中，科学的方法和历史学的方法是相似的。然而不同的是，在科学领域，我们推知的结果常常是确定的、人的主观因素无法改变的事实，而对历史来说，我们不仅可以推知和接受未来的事实结果，也可以通过人为的影响来控制和改变未来社会发展的进程，改变未来的事实结果，使之朝向我们所希望的方向发展。从这个意义上讲，与科学技术相比，人文学科对人类社会发展的影响作用更加重要。可以说，科技产生了社会发展的动力，人文影响了社会发展的方向。我想，这就是历史学科以及人文学科存在的价值，也就是我们今天学习历史的意义所在。如果承认了科学研究和历史学研究之间存在着的客观上的相似性或相通性，我们就能够理解赵利剑老师为什么要将“历史是真实的”作为学术部分的开篇，因为在他看来，历史是科学，不是艺术，不是文学，不是故事，不是演义，不是戏说。艺术可以超越现实，而科学不能。科学失去了真实就失去了生命。在这里，我不得不说，科学理性精神的缺失是我们的教育甚至文化中的痼疾。历史学不应当是一种选择性的记忆。如果我们这样认为，我们就没有理由去痛斥那些篡改历史的不啻行为。如果历史事实证据可以随意选择，甚至可以随意修改，那我们的教育还能培养出诚信的公民么？
除理性精神之外，贯穿于赵利剑老师教育思想的另一条主线就是人性。从他的一些教育故事中，我们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他发自内心的善良人性的淌露。记得他曾说，博爱是人类道德的最高境界，这句话成为我们理解这位教师教育思想的基点。据我所知，二战历史是他研究的一个领域。但他研究二战历史的目的不是为了满足对战争的好奇，而是在教学中将战争的真实的残酷展现给学生，以唤起学生对和平和善良的渴望。我曾经多次聆听他的讲课。在我的印象中，最为深刻的图景就是那个眼中充满恐惧的犹太男孩，以及抗日战争中的一幅日机轰炸后的场景——一个满身鲜血失去母亲被遗弃在铁道上嚎哭的小孩，这些图景在身为人父的我的记忆中永远挥之不去。科学技术的发展，使得人类在自然面前变得越来越强大。然而，随着科学技术的进步，人类戕害自身的手段也在不断升级。没有人否认，最近的100年是人类有史以来科学技术发展最为辉煌的时代，同时也是人类残害自身达到巅峰的时代。我们不得不承认，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人类本应具有的人性和人文精神没有得到同步的发展，反映这种巨大剪刀差的事实在今天仍随处可见。所以，历史学家汤因比曾说，人类驾驭自然的力量越强大，人类对精神和心灵层面的洞察与需求也就越迫切、越重要。我们能否拥有一个远离战争伤害的星球，从某种意义上说，就取决于我们今天的教育能否使我们的后代具有善良的人性。理性与人性是人类道德的重要基础。历史教育应当是良知与自觉的启蒙教育。
而就我们身边社会几十年来的发展来讲，由于人性和理性的缺失，酿成了许许多多历史的遗憾和悲剧。这些遗憾和悲剧今天无需一一赘述。我们曾为此付出沉重和惨痛的代价，我们抵偿这些悲剧所付出的代价，不仅是经济和财富方面的，还包括我们的生活、理想、情感、精神、道义、良知、幸福甚至宝贵的生命。我们曾经甚至直到现在仍然在为这些历史的遗憾和悲剧买单，依然在吞咽着由此所生成的苦果。坦率地讲，我个人常认为，由于历史和文化的原因，人性和理性在我们的教育甚至文化中都是相当缺失的。这使我们今天的道德教育常常陷于困境。人性和理性应是人类的属性之一，所谓道德就是人类基于人性与理性基础之上的社会行为。缺失人性和理性何谈道德？那些屡现不止的与现代文明社会严重相悖的、甚至是令人发指的事件，难道还不足以证明我们社会人性与理性的缺失么？毒害幼儿的“三鹿奶粉”配方不仅被那些掌握了现代科学技术的人发明了出来，而且还被评奖表彰，据说是填补了我国科技的一项空白，这种人性的缺失难道还不足以令我们震惊么？难道这样的空白还需填补么？而更令人担忧的是，我们的教育至今未能对人性与理性的缺失引起足够的、普遍的警醒，因为我们常常对教育所带来的利益看得远比教育自身的意义重要的多！
然而，不幸且幸运的是，在我们的生命进程中，我们亲眼目睹了那些由于人们愚昧、疯狂、无知、惶惑、良知与人性及理性的缺失所制造的悲剧，承受了由此造成的伤害，而今天，我们正在从这些伤害中逐渐变得清醒和成熟了起来。感谢赵利剑老师以及许许多多北京四中的老师。你们在课堂上和各种活动中关于善良人性和科学理性精神的淌露与阐述，不断启发和警醒了我们，使得今天，培养学生善良的人性和科学的理性已经成为北京四中教育价值中最重要的目标，构成了北京四中教育价值体系的基石与核心。今天，我们已经明确地知道并坚定地认为，培养杰出人才，我们的教育需要注重对人心灵世界的关怀和精神品质的培育，需要引导学生懂得人性、理性、善良、崇高、博爱、正义、尊严、责任、使命……等等这些人类共有的价值，这些似乎陌生了许多的词汇在今天成为了北京四中教育价值的终极追求。尽管我们都是普通人，尽管我们的能力和所能发挥的影响十分有限，尽管我们只可能改变身边的几个学生，但是，我们会努力，并会坚守自己的理想，永不放弃！
最后，再次祝贺并感谢赵利剑老师，感谢所有为积聚和丰富北京四中思想文化的老师们！谢谢你们！
注：本文为2010年11月9日在赵利剑老师教育思想研讨会上的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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