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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横秦岭》之三​ ​: 三官庙

《云横秦岭》之三


三官庙

考虑到可能会遇到土匪,从大古坪开始,杨坤把十八人的货运队伍分成了三组,每六人一组。杨坤在前面一组领路,而福顺被安排到了最后一组扫尾。福顺虽然只有十五岁,但杨坤对其它人说了,这最后一组就由福顺负责,遇到事情可以商量,但最后的决定权交给了福顺。坤哥说,福顺虽然人小,但你们都要听福顺的。队伍里虽然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但看到福顺用枪打那只乌鸦时的那种气势,也没有谁不服气的。坤哥是双枪,他把其中一把枪给了福顺,他觉得枪拿在福顺手里,作用可能更大。

从大古坪到三官庙,是一片开阔的河谷,河谷两边人户还是比较密集的,虽然如此,还是要小心为妙。杨坤说,虽然你看这里有村庄,但河谷两边是深山,谁知道我们走着走着会不会从山上下来一股土匪把我们抢了。他们早晨从三官庙出发,中午就到了骡马店。在骡马店吃中午饭的时候,店主说,你们晚上可以歇在三官庙。杨坤说,上一次我们经过三官庙的时候,那里正在大兴土木,说是要重新修建,不知是否已经修好了。店主说,已经修好了,十天前,受那个道长邀请,我还去参加了道观的开观仪式的。

“你对那个两个道长有多少了解。”

“知道一点。”

“你知道那两个道长原来是在那个道观修行的。上次经过时,我见过他们,看他们的面相,感觉不是一般的人。”坤哥说。

“他们自己说,是从四川青城山来的,那个年龄大一点的道士说着四川话,这里的人都认为他们就是从四川来的。但现在这世道,不论是谁的话,你能信多少,再说了,你信与不信有什么关系呢,他们是从那里来的,经历过什么,和我们也没有多少关系的。在我看来,这两位道士,应该和你们没有什么关系。”

“怎么能没有关系,这肯定是有关系的。你在这里开店应该有五年多了吧,我们货队走这一路,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安全。如果他们是土匪安插在三官庙的眼线,那就和我们有更大的关系了。”

“噢噢,这道是,不过你们可以放心,那两个道士,我接触过几回了,不像是土匪安插的眼线。”

“你怎么这么肯定。”

“我觉得他们两个人,不像是坏人,他们在三官庙没有做什么坏事,相反,他们做了许多善事。”

“有些事情,我们可能只看到了表面。”

“不管怎么说,我觉得他们不像是坏人。”店主说,“你是夏天经过那里的吧,那时道观还没有完工,不能住在那里,现在已经修好,你们晚上就可以住在那里了,你可以问下他们。”

“这事情怎么问他们,难道说我直接问他们,你们是不是土匪安插在这里的眼线,这怎么能行。”坤哥说,“我就是觉得,他们两个穷道士,怎么那么有钱,他们为什么要在深山里修这么气派的一个道观。”

“这事情是不能直接问。这世上有许多怪人,有许多你想不到解释不了的事情。”

“也许他们是在躲避什么。”

“躲避什么。”

“譬如说仇人的追杀。”

“厌世,想在这里清静一下。”

“钱怎么来的,修那么大一个道观,需要很多钱的。”

“他们在四川的时候,可能是个大土豪。”

“可能是土匪强盗,钱都是抢来的,也说不定。”

坤哥本来是想向店家打听一下将要经过的路面上安全问题的,但和店家这样一说,心里就更担心了。坤哥担心写在脸上,体现在行动上。从骡马店开始,坤哥让三个小组仍然合在一起。坤哥说,为了安全,我们到了三官庙,最好住在农户家里,不住庙里。根据他多年走货的经验,他显然对那个道观有所怀疑。

三官庙有十几户人家,其中有几户是苗民,这几户苗民,最先是从贵州移民到沙窝子。道光五年,沙窝子发生瘟疫,这几户苗民,经过龙草坪,翻过凉风垭,在三官庙定居。还有几户是从外地来的流民,他们要么是被仇人追杀,无处可去,躲到了这里。要么是穷,没吃没穿,逃难到了这里。这里天高皇帝远,没有人管得着他们。没有吃的,可以开荒种地。外面有仇人的,仇人不可能找到这里。所有那些有名有姓的能人,还是无名无姓的恶人,到了这里之后,都是一样的。这里没有你的历史,也没有别人的历史,当你到了这里,你的灿烂人生,或者人生中的污点,都会被这大山里的清风抹去。这秦岭大山就像是大海,一个人来到这深山里,就如一滴水掉进了大海里,除过你自己知道,没有谁可以找到你。

凡是在三官庙定居的人家,从官方的角度来看,每一户人家都形迹可疑。如果你喜欢故事,喜欢盘根究底,这里的每一户人家,都应该有一个难以言说的故事。

但你最好不要那么做,那些故事可能是危险的。

三官庙修道观的地方,原来是一个土地庙。这土地庙最先是那几户苗民修的,这几户苗民为什么要修一个土地庙,是一个无法解释的迷。两个道士来了后,把那片土地买了下来,化了五十个银元,价钱是苗民叫价的两倍。修道观的工人当然是村子里的村民。木料是从村民那里采购,砖瓦也由村民自己烧制。道观共有九间房子,正房三间,正房里有神像,神像是从洋县请匠人做的。正房两边是六间侧房,东房是道士的起居室。西房是客房。正房前面有一个五丈高的塔状的香炉,香炉旁边有一根桶粗的桂花树,树的半边已经枯死,枝干基本掉落,另外半边却仍然枝叶茂盛,算是一个奇观。这桂花树原来是在土地庙前面的,说是有一年打雷,雷火烧掉了半边,人们认为树肯定会枯死的,但想不到第二年春天,那没有烧掉的半边却发出枝丫,活了过来。修建道观的时候,因为道观的建筑规模比土地庙大了许多,桂花树刚好在正房前面。按照风水先生的说法,正门前面长树是不吉利的,况且还是一棵被雷击打过,死了半边的树。村民门就给两个道士建议,砍掉这棵桂花树。道长说,他不信风水先生的话,这棵树被雷击打着火了,都没有死,说明它活着有它活着的道理的,我不能把它砍死了。它不就是一棵树吗,把它留在那里,也不会影响到我什么。

杨坤的货队到达三官庙的时候,已经黄昏,几个村民正在给道观的围墙上铺瓦。在三官庙道观门外的路上,他们挑着货担,站在那里看道观雄伟气派的房子。

“这天要黑了,你们晚上就住在这里吧。”道士看到他们,就出门招呼他们。

大家把行李放在地上,看着杨坤。本来他们说好,为了安全,不住道观,要住在村民家里的,但他们人多,住在村民家里,显然不方便。住在道观里应该是最好的选择。再说了,住在道观里和住在村民家里,能有多大区别。不过,这事情得杨坤拿主意。

“你看这围墙已经要修好了,住在这里,晚上也不怕野兽什么的。”道士看出来了,杨坤是货队的头目,“这天也黑了,如果晚上赶路,肯定不安全。”

“晚上肯定不能赶路了。”

“那就住在这里吧,你们人多,我这庙里房子多,能住下的。”

“会不会太麻烦你们了。”杨坤说,“你们正在修建,我们住下来,会不会有影响。”

“不会,不会有影响。这房子已经都弄好了,就是院墙和外围一些地方还没有修好,你们住在这里,不会有影响的。”

看来不住在道观里,反而会引起他的怀疑。杨坤想,住就住吧,就住一晚上,我们有十八个人呢,就两个道士,能把我们怎么样。

在道士的引领下,他们把货卸在了西房,道士说,为了货物的安全,你们也可以住在这个房子里。当然,你们人多,这里住不下,大殿里也可以住人。

道士大约有五十岁,说着一口四川话,“这里就我们两个人,那些工人大部分是附近的村民,晚上都回家了。道长汉清去前面村里了,一会就回来。我的法名叫文清,有什么事情需要解决的,不论找我们那个都可以。”

“谢谢道长。”坤哥显然觉得,不论他们是什么人,现在的身份就是两个道士,对自己的货队应该没有什么威胁。“我们都饿了,你这里能不能给我们做点饭吃,我们会付钱的。”

“这里工人也要吃饭,只是你们人多,找两个给厨上帮个忙,不然灶上可能忙不过来。”

大家把货物放好后,就有两个人去帮厨房做饭。福顺把道观上下看了一遍,觉得无聊,就去了道观外面。道观外面是一条小溪,进道观的时候,他看河边一大片血红的树叶,走到跟前,发现是几棵枫树。血红的枫叶中,有一只白鸟,福顺就把枪掏出来,向那只鸟瞄准,并且不停地扣动扳机。枪里没有子弹,扣动扳机的时候,枪里只是发出了叭哒叭哒的响声。

汉清道长看到一个少年手里拿着枪,吓了一跳,他立即掏出了自己的枪,当他看到那个少年只是对着枫树打着空枪的时候,他就把枪悄悄地放进了怀里。这少年肯定是刚才过去那个货队的,这么小的人,手里的枪也许是支假枪。汉清悄悄向那个少年靠近,他想看看这少年会有什么反应。

福顺很快就发现了他,然后就把枪藏在了身后,好像怕他发现自己有枪一样。又好像是自己犯了错,乖乖地站在那里,要接受大人的训斥一样。汉青道长穿着道袍,福顺知道,这肯定就是道观的汉青道长。

汉清来到福顺身边,福顺喊了一声道长。

“你叫什么名字。”

“王福顺,人们都叫我顺子。”

“为什么把枪收起来。”

“这,不为什么。”

“是支假枪。”

“是真枪,不是假的,是真的。”

“那里来的枪。”

“坤哥给我的,昨天刚给我的。”

“坤哥是谁。”

“我们货队的头儿。”福顺这时已经不害怕了,“你就是汉清道长吧。”

“你怎么知道。”

“刚才文清道长说了,说你去了下面村子,我想你就是汉清道长。”

汉清道长四十多岁,比文清道长年轻,瘦脸,脸上长着一脸的麻子,个子也比文清道长要高出一个头。他头上戴着兔皮帽,身穿青布衫,黄麻裤,脚上是一双黄色的牛皮靴。福顺想,这汉清道长比刚才那个文清道长气势威严多了。

“遇到陌生人,如果已经掏枪了,不要随便把你的枪收回去。”回道观的路上,道长对福顺说,“当然,也不要随便掏枪,掏枪表示你要对别人产生威胁了。”

深山里的秋天,天一黑就冷起来了。顺子和汉清道长回到道观的时候,文清道长和货队几个年轻人已经在道观前面的香炉边生起了大火。道观里有酒,是当地村民自酿的包谷酒,大家就在大火前喝酒聊天。福顺不喝酒,汉清道长也不喝酒。福顺有点奇怪,自己不喝酒是因为年轻,这汉清道长怎么不喝酒。

“道长,你为什么不喝酒。”

“我戒酒了。”

“为什么要戒酒,这山里冷,喝酒可以暖和身子的。”

“这么,说来话长。”

“说来听听。”

“十年前,喝酒后,做了错事,我就戒酒了。”

“十年前,这么长时间了,你还记着。”

“就是,人做了错事,需要永远记着,不然你还会再次犯错。”

“你做了什么。”

“这个不能说。”

“我想听听。”

“错事,就是让人后悔的事情,不能对别人说。”汉清道长说,“这事情真的不能说。”

坤哥喝的脸都红了,他看到福顺和汉清道长坐在一起,就走了过来。

“顺子,把枪拿出来。”

“昨了,坤哥。”福顺以为坤哥要把枪收回去。

“我们两个比一下,看谁更快。”

“比什么。掏枪,还是枪法。”

“拆卸和组装,三局二胜。”

三局福顺都赢了。“我这是喝酒了,反应没有你快,如果我不喝酒,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坤哥说,“道长也应该会玩枪吧,你和顺子比一下。”

“这有什么意思,我不玩。”道长说。

“那什么才有意思,用枪杀人吗,枪就是用来杀人的,用枪杀人才有意思,是吧。”

“你这是喝多了,坤哥。”顺子说。

“我没有喝多,你比不比,道长,你不比,就说明你只是想用枪杀人。”

“你用枪杀过人吧,坤哥。”道长问。

“我玩枪已经二十年了,当然杀过人。”

福顺看坤哥真的像是喝多了,他后悔刚才比赛的时候没有让着坤哥,现在坤哥因为输了比赛,就缠着道长,而且这坤哥说的话也有点过头了。

“坤哥,你真的是喝多了,说话都没有轻重了。”福顺说。

福顺的叔叔看到这里好像吵起来了,就和几个人过来,把坤哥拉去喝酒了。道长说,“你看这喝酒不好吧,特别是喝醉了,就更不好了。喝醉酒后,情绪不受自己控制,就容易出问题,就容易犯错。所以,如果出门,最好不要喝酒。如果有什么大事情要办,办事情之前也不要喝酒。”

福顺说,“这坤哥也是个好人,你不要生他的气。你看我这枪也是坤哥给我的。”

“他为什么要给你枪,这枪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昨天在大古坪,我用枪打死了树上的一只乌鸦,还打落了一颗柿子。坤哥看了,说我天生是玩枪的材料,就把他的枪给了我一把。他原来是玩双枪的,给我一把后,就成了单枪。我想等我有钱了,给坤哥买一把新枪。”

“我知道了,他是想让你保护货队,但你人太小了,这枪可不是小孩子该玩的东西。”

“我下一个月就十六岁了,不是小孩子了。”

道长看着面前的少年,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有点呆傻,但体型干瘦,手脚麻利,走路时脚底下也轻飘飘的,特别是手上玩枪的时候,那动作,好像那枪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也许坤哥说的没错,这顺子天生就是一个玩枪的材料。

“这枪拿在手里,打出去的子弹都和人的性命有关,所以一定要慎重。”看到福顺,道长就想起了年轻时的自己。自己十几岁的时候,就和现在的福顺一样,对枪械也特别感兴趣。

“嗯,嗯,我知道。”福顺说。

福顺和货队走了几次关中,如果走大古坪那条道,一定会在三官庙的道观里住一晚上。杨坤一直怀疑汉清道长就是当年那个著名的土匪胡二麻子,文清道长就是胡二麻子手下那个医生,但他没有证据。杨坤对福顺说,你现在是我们货队最好的保镖了,这事情我得给你说明白,虽然我们没有证据,他们对我们也很好,但我们还是要有所防备,不能因为他们没有对我们动手,我们在他们那里安然无恙,就放松了警惕。福顺每次听到杨坤的唠叨,就觉得杨坤是神经过敏了。在福顺眼里,两个道士都是好人,特别是文清道长,他觉得特别亲切,感觉就是自己的亲人一样。

两年的时间里,裕龙货队一共送过二十次货,遭遇过十五次袭击。福顺第一次遇到土匪袭击,是在碾子沟。他们二十人,被五十多个土匪拦截。交火过程,顺子充分展示了自己的枪法。五枪,让五个最张狂的土匪丧了命,其它土匪被吓得魂飞魄散,四散逃命去了。这一次经历,货队有两人受伤,土匪死了十人,伤了五人。杨坤说,这土匪也是人,大部分都是走投无路了,才做了土匪,你不要随便就要了人家的命。像你这枪法,不一定要把人一枪打死。你让他受点伤,不能反抗就可以了。譬如说,你每次就瞄准他的手臂什么的,在不要他性命的情况下,给他来一枪就行了。从那以后,在以后的战斗中,顺子就专打土匪拿枪的手臂。于是,道上就有了一个传说,说是某个货队有一个年轻人,枪法神准,不伤人性命,专打人的手臂。

有一次,他们遇到了十个土匪,五个个被顺子打伤,其余五个却没有逃跑,而是缴枪投降了。这种事情,过去很少遇到过。杨坤问,你们为什么不跑,而要缴枪投降。一个叫刘黑子的土匪说,我们不会跑的,要么一起死,要么一起享福。杨坤指着货队的旗帜说,我们是裕龙货队,你们难道不知道裕龙货队是不能抢的吗。刘黑子说,他们是秀才的手下,本来有其它的事情,不想劫货队的,但看到裕龙货队的旗帜,知道货队里有神枪手,专打人的手臂,几个弟兄不服气,就想试试。

“那现在觉得我们这枪手,怎么样,是不是神枪手。”

“是是是,是神枪手。”那几个受伤的土匪,看着自己受伤的手臂说,“这么准的枪法,真正是指那打那,我们怎么能不佩服。”

“你们说有事情,到底是什么事情。”杨坤问。

“我们本来是在宁陕那边的,来这里主要是想找个人。”

“找谁。”

“我们大当家的。”

“你们算什么土匪,大当家的都弄丢了。”

“这事情说来话长。”刘黑子说,“我们现在的大当家叫秀才,是秀才让我们来找原来那个大当家的。”

“还秀才,你们土匪里面还有秀才。是真秀才还是假秀才。”

“秀才是真秀才。他是因为得罪了村里一个土豪,才逃到深山里当了土匪。我们这每一个人都有故事,都是被逼迫才当上土匪的。现在这社会,我们干上了土匪,还不都是是为生活所迫吗。”这刘黑子虽然是个土匪,大道理还一套一套的。

“那你们大当家是谁。”

“胡二,胡二麻子。”刘黑子说,“他脸上长着一脸的麻子,十年前,我们在清风寨时,他我们的寨主。那一年官兵清剿清风寨前三个月,他和清风寨的二当家,一个叫医生的人一起失踪了。秀才,也就是我们现在的当家人说,当时和我们寨主意见不合,是他把寨主气走的,现在我们秀才后悔了,想找到原来的老寨主,我们再跟着他一起干。”

“这又是为了什么。”杨坤听说过胡二麻子,而且他怀疑,三官庙那个汉青道长就是胡二麻子,现在遇到了胡二麻子原来的手下,为了货队的安全,能多知道一点,就多知道一点。

“你不知道,我们过去在清风寨过的日子,那才叫安稳。”刘黑子说,“十年前大当家失踪后,这好多年过去了,我们只能到处游荡,被官兵追杀,没有过几天安宁的日子。现在大家都想回到过去,过当年大当家的让我们过的那种日子。所以秀才就让我们到处找一下,找到大当家的,让他领着弟兄们过几天安稳日子。”

“这世道在变,形势也在变,你就是找到你们原来那个大当家的,他也许已经变了。而且你看,这世道这么乱,随时都有送命的可能,他如果是和你们一样的土匪,也许已经死了。”

“不会的,我们寨主厉害着呢,不会随便就死的。”

这里离三官庙大概有二百里路,杨坤当然不会告诉这几个土匪说,他们大当家的在三官庙,已经出家当了道士。

“这兵荒马乱的,也许你们大当家的已经不在这深山里了。他也可能去了其它地方,你们在这里不一定能找到他们。”

“秀才说了,不可能的。”刘黑子说,“我们秀才说了,大当家天生就是一个土匪,除过当土匪,他不可能干其它事情的。而且,我们大当家的,肯定还是在这深山里面,不可能去其它地方的。”

“这什么话。”杨坤说,“那有谁天生就是土匪的命,你这么说,那我天生就是跑腿的命,一年四季从陕南到关中,一年四季都要把命提在手里,在这深山里瞎跑。”

“不是,不是这样说。”

“什么不是,难道那些财主天生就是当财主的命,那些当官的天生就是当官的,你这是什么道理。我看你是当土匪当上瘾了,或者是整天抢劫杀人,心理变态,脑子坏了。”

货队不会把这几个土匪杀了,也不可能押着土匪去官府那里领赏,那样会得罪道上那些土匪。他们就把那几个土匪都放了。

最开始,裕龙货队只是在汉中和关中之间运输一般的货物,到了三十年代初,裕龙货队的名气越来越大,许多有势的权贵们,如果有比较贵重的物品,也会来找裕龙货队。由于货队在每次运货过程中,几乎没有出过什么大的差错,货队的生意就非常兴隆。有一年秋天,货队的东家得了风寒,临死前,就把货队交到了杨坤手里。东家也知道,这货队一直是杨坤和他的手下在支撑着,现在这世道,如果把货队交到别人手里,上百年的老店,肯定就要毁了。

就在杨坤接受货队不久,来了一位特别的客人。那是1934年冬天,国民政府汉中警备队司令部一个姓张的参谋,找到了裕龙货队。张参谋说,他想要裕龙货队把一批货物运到省城。杨坤说,你们有部队,让部队送不行呀。张参谋说,这是他的私人物品,无法派军队去,只能来找他们货队运送。

“是这样的,如果你们把东西安全送到,报酬可以商量。”

虽然裕龙货队名声在外,但作为汉中警备队,要人有人,要枪有枪的,却要一个民间货队运送物品,显然有点反常。这事情有许多疑点,在道上混了二十多年的坤哥,当然知道,这生意不能随便就这么接下来。

“长官,你知道我们这做生意有多大的风险。我们每次都是把命提在手里做的,如果风险太大,把自己的命都搭上了,挣再多的钱,也没有用。如果货物在路上出了事,你们是官,我们是民,我们同样会把命搭进去。这货如果这么重要,还是那话,你手里不是有军队吗,让你那些士兵去送,不是更保险吗。”

“我说了,这是私人物品,不能用军队护送的。而且,你想呀,如果派上军队,目标更明显,风险更大。你天天在山里跑,你也清楚,如果我用军队,人也不会多。再说了,这秦岭深山里那些土匪,什么时候害怕过我们警备队了。”

“让你那些兵士都穿上便衣,打扮的像我们一样不就行了。”

“那就更不行了。”张参谋说,“我那些士兵,能有你们经验丰富吗。你们和那些土匪有交情,我那些兵士和那些土匪有交情吗。如果让我那些士兵穿上便衣去送货,就是把货直接交给那些土匪了。哎,你就和平时送货一样的送我这货物,这样我的货物可能会更安全一些。”

“长官,你这话我不信,我能信你吗。”

“你看,是这样的,到时候我和你们一起去,这你该放心了吧。”张参谋说,“另外,这一趟货,运费按你平时运费的三倍给你。”

“不行,我看不行。”坤哥说,“我觉得这事情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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