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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廷强:阳光的画(四篇)

坚果

坚果和我一样,有一层坚硬的外壳,而且,大部分时候,它和我一样顽固不化。坚果长在高高的树上,成熟后,它会掉下来,像一个小石块,可能打中你的额头。它打中你,当然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是故意的,要和你争辩。你知道的,在那坚硬的外壳里面,有香甜的果肉。你可以打开它。用刀,用石头,用牙齿。如果这些都不行,就用头。用我的头,我的头像是另一枚坚果,只是还没有成熟,不会马上掉下来。你要想办法,说服我,让我的头自愿地去砸那枚坚果。你看我,我就坐在树下,我的头更像一块石头。你一定可以用我的头,砸开这枚坚果,吃到里面的果肉。
2011年10月4日


河边的阳光

正是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空气被阳光洗浴过,看不到一点杂质。天空里没有一丝云,那些云要么还在植物的纤维里呼呼大睡,要么已经飘到了天堂。早晨的路面也干净,路面也是被阳光清洗过的。这是阳光铺成的道路。我扭动生锈的双脚,带着已经发酸发霉的身体,沿路来到河边。我不能浪费这么好的阳光。我要给我的灵魂注入阳光,把自己裸露在阳光下暴晒,让我的灵魂和肉体都处于健康状态。
石头被水洗过,现在正被阳光清洗,在阳光下发白发亮。水被沙子洗过,现在也被阳光清洗,在阳光下透明如一面镜子。镜子里是山,是山上的树林,山和树林也正被阳光清洗。镜子里是天空,蓝色的天空,天空也正被阳光清洗。镜子里是路边的房子,白色的房子,红色的房子,阳光也正在清洗房子。我站在河边,镜子里也有我。镜子里的我,像是新生的婴儿。婴儿有张粉嫩光滑的脸,我想摸摸这张脸。我的手触到水面,粉嫩的脸就碎了。碎片在阳光下像是点点星火,溶入水中。溶入水中的,还有阳光本身。阳光溶入水,溶入河边的石头,溶入河边的柳树。阳光溶入我的眼睛,解除我眼里的忧伤。阳光把远处的一声叹息,化做一丝微风。阳光驾着风,从河面上刮过。
突然感觉,什么东西在动。不是水动,不是风动,也不是我的心动。在视觉和听觉之外,一定还有什么,在河边的阳光下,悄悄地移动,无声无息。
2011年10月7日


野柳树

野柳树是一种古老的植物。野柳树长在荒野,它们没有经过人工修饰,却也显露出一定的规律。它们沿着河滩生长,一株和一株之间的距离恰当。在无人理睬的河滩,它们完全依靠自身的调节,来维持自身的生存。它们的枝条停留在那里,那里就是它们生长的温床。哪怕这是一块生硬的石头,它们也会在石缝中生长。这有些蛮横,而且毫无道理。这些野柳树告诉我,存在就是道理。野柳树的道理就是它的生命力。野柳树土生土长,这里的水土和气候给了它们顽强的生命力。野柳树是这里的土霸王。
站在河滩,看看还有什么。野柳树占据了大部分河滩,并且把枝条伸展到河面上,除过柳树枝,什么也看不到。我想下河,它们却蛮横地阻挡我的去路。它们长的有点霸道,长的有点粗野,某些地方还有点疯狂。它们把这里当成了它们的私人领地,不想让我涉足半步。在这种情况下,我当然不会退却。我费力地拨动柳枝。我也不想伤害它们,我想和它们交朋友,希望它们能给我让出一条道路,希望它们能容纳我。现在,我已经坐在它们中间,坐在这块石头上,被四周疯狂的枝叶包围。我随手摘下一片树叶。这树叶,光滑,干净,一尘不染,和我想象的柳树叶一样干净。它们离开疯狂的柳树,在我手里时,就变得安静,温顺,友好,像是我身体的一部分。它这是怎么了。也许在我和这片柳树叶的遗传里,有某种古老的物质作用,才在此刻表现出这种亲和力。再看看吧,从某些方面来说,这片柳树叶和我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就连表面,也有许多相似的地方。我们的表面都有些冷漠,疯狂,甚至凶狠。而在内心,我们还是非常温和谦卑的。当然,在适当的时候,我们内心里的万丈柔情,都会让日月无光,山河变色,但这个时候,我们还是非常温和谦卑的。
这是秋天,柳树叶正在变黄。哎,它们再怎么强势和霸道,再怎么装得温和谦卑,它们终归还是柳树叶。是柳树叶就会变老变黄。老了的柳树叶,叶脉有些硬化,有些发脆。发脆的树叶,在我粗糙的手里容易破碎。它已经碎了,在秋天的阳光下,碎叶从指缝间滑落,亮闪闪地,像睡梦里的星星,掉进河里。碎叶在河里漂荡,被小鱼小虾追逐。秋天的河水,是一面深邃的镜子,镜子里有鱼虾,有山峰和树林,有天空和云彩,镜子里的鱼虾,在高山和树林间游荡,在天空和云彩间游荡。天空和大地,周围的一切,被野柳树圈养在这滩水里,被溪水锁在这个狭狭的河道里。
这是一棵柳树。说是树,不太准确,它只是一个树根。说是树根也不准确,因为树根上面长着许多枝条,有的枝条比旁边的柳树还要粗大。一棵柳树,就是一片树林。它那茂盛的枝条肯定多年没有被砍了,长得肆意无忌。我无法离它更近,我只能站在较远的地方观察它。它那粗大的树根,黑黑的,像是某种古老的化石。树根上的枝条,却是新鲜,稚嫩,而且年轻。我在想,这棵树还是小柳树时,肯定被人拦腰截断了。然后,它发了一些枝条。枝条长大后,再次被人砍了。一次又一次,它不断地发芽,长大,被砍。如此反复,经过了一百年,或者更长的时间,它才长成了现在的样子。在它生长,长大,被砍,长大,被砍,如此反复的岁月里,它并没有放弃。时间是一种弥合剂,它可以弥合创伤,弥合记忆,并且让生活继续下去。在这些时间里,这棵柳树没有停止过发芽,没有停止过生长。虽然对它的砍伐也没有停止过。但它仍然活了下来。它不但活了下来,而且越来越强悍,越来越欣欣向荣。
沿着椒溪河向南,穿过地势平缓的河滩,穿过村镇,进入狭窄的河道。那里只有山,河道里只有石头。河道是溪水开凿的,溪水开凿的河道就是弯弯曲曲的石槽。这里是秦岭腹地。整个秦岭就是一块大石头。这山就是秦岭的一块骨骼。溪水冲刷这块石头。溪水在石头里回旋,在凸凹相间处飞溅。这用泡沫润滑了千万年的石头,这白白净净的石头,不由你不坐下来。我们的生活可能太肮脏,心里就向望这种干净洁白的地方。你坐下来了吧,你看那白的浪花,白的石头。这是千万年前的浪花,这是千万年前的石头。在那些洁白的石头后面,可能就存在一片柳树林。它们是野生的柳树林,没有经过人工驯化,具有原始植物的一切特征。如果你找到了这片柳树林,就会有一种错觉。误以为自己坐上了时光机器,回到了遥远的远古时代。
2011年10月12日


阳光的画

九点钟的阳光太过浓烈,以至于它把事物涂抹得非常干瘦,而且棱角分明。房子边缘是刀切过的。石头被它的阴影分成了明显的两半。那棵树则完全陷进了光明制造的黑暗中。水面上的波纹,那种动态的条纹,也黑白分明。沙粒中的云母活了,它们反射自己的感受,星星点点的光亮有点反常。天空躲到更深更远的地方去了,云朵则完全失去了踪迹。尖利生硬的事物,明暗之间都产生了一条深深的界限。温和柔软的事物,都躲到了自己的背后。这是阳光的画,画面生硬,需要进行适当的修改。按照自己的感觉,把水面涂成蓝色,再混合一些黄色、红色和绿色,以适应不同的时间和角度。峭壁下要有一大团黑暗,然后再来点反光,用反光来表明黑暗的深度和浓度。给黑暗中的树,涂抹上更深的黑色,让它从黑暗中凸现出更深的黑暗来。生硬的棱角上,过渡一些模糊的灰色,让事物变的柔和。过余激烈的色调,要适当地调和,中庸而完美。反正,还有时间,来进行这项工作。反正,在太阳落山之前,这颜料足够丰富而且完全免费。
2011年10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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