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芬：走过珍珠婚

走过珍珠婚

陈小芬

迷糊中听到厨房里有轻微的动静，知道是你，正在做早餐。和所有的日子一样，你起来了，我却不想起来，想再赖一会床。等我起床时，看到窗外一些迎春花在开，旁边的小桥浅水里几条小鱼正在缓慢地梦游。我偷偷地看了一眼厨房，那氤氲的热气里，你的身影如梦般模糊不清，但我知道，那是你，在这三十年的日子里，那一直是你。

和平常一样，我穿着睡衣，素面，散着头发，慵懒地蜷曲在沙发上等你来问：粥已糯，菜咸淡，取一勺来口边小尝。在闲散的一杯红茶里听着音乐，翻几页书，写首小诗，先读给你听。你听着，笑眯着眼睛望着我，仍像第一次看见我时一样。

天冷，孩子们要回来了，他们想吃的菜你已做好，锅里正在冒着热气。

孩子们说，妈，好羡慕你哟。

让时间对折，我们与初见握手言欢。把过程都折到皱褶里，里面藏着争吵误会无奈和泪水，里面藏着体谅理解包容和妥协。

第一次争吵，孩子满周岁，我和弟弟去体育场溜冰回来晚了，你脾气大，发气把蛋糕都摔了，我回了娘家你去接我，我妈把你好一顿数落。你有些大男人气，老爱管着我。我和朋友去唱歌跳舞，回来后我们两天没说话。记得最长一次冷战是7天，想不起是为了啥。我不会炒菜，每天下班等着你回来做，直到三十岁后我才学会。你穿衣不讲究，为能让你试一件新衬衣，追着你跑了一条街，气得我流泪。但每次争吵到最后，都是你轻轻一逗，我忍不住就笑了。最后发现了一个规律，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要怄个气。后来，我们都逐渐学会了怎样与自己及彼此和解。那年你因工作被坏人无辜伤害，病情待定时，我甚至疯狂地做了最坏的打算，与坏人同归于尽，随你而去。我的工作需要上夜班，你就坚持陪着我在单位住。我上班时间不规律，同事经常能看到你给我送饭的身影，为此大家私底下还给你评了个第一模范家属。

不知不觉中，我变成了你期望的模样，相夫教子，而你也变成了我想要的样子，一个暖男。爱情如烟花般绽放后，都终将回归到最朴素平凡的样子。我们一起走了半生，你仍让我做那个爱读诗的小女人，我仍包容你有时孩子般的倔强。爱情破茧化蝶修炼成亲情的模样，就是我们现在的样子。

今年，我们结婚已经30年，按西方的说法是珍珠婚。西方传说中的珍珠，是爱神维拉斯身上的一滴露珠。有位阿拉伯人说，在一个夏日的晚上，当牡蛎出现于海面上，一滴露珠落进了它的心脏，变成了一颗珍珠。中国也有“千年蚌精，感月生珠”及“滴露成珠”的说法。珍珠是淡雅高贵的，它的最终形成也是艰辛的。婚姻和爱情不是被人间烟火摧毁，就是随着人间烟火一起升腾。我们30年相守，被人间烟火熏陶，被日月光华映照，滴露成珠，不易且弥足珍贵。

2021年1月2日

陈小芬，佛坪人，医务工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