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文庆：​秦岭听雨

秦岭听雨

 

黄文庆

 

满耳

都是雨声

雨

把一大段时光

下湿了

 

一场雨

是一场诉说

一滴雨

是一次独白

 

一场雨

是无数独词句

构成的

长篇

 

一场雨

能听见

百姓之声

和嫠妇的

歌哭

 

一滴雨

不能从一场雨里

分离出来

可我知道

一滴雨

下落的意义

 

一瓣云

凝作一滴雨

而一滴雨

被风吹吹

能否

还原为

一瓣云

 

河里的水

是一些透明的豆子

多少滴雨

摞在河里

不

在河里

滑动

 

海

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害得天下的雨滴

一出生

就蝌蚪一样

奔赴大海

它们去了海里

得到了什么

海

能给他们

一些什么

 

谁给天下的水滴说的

谁给溪河说的

雨滴的家

在大海

 

水

入世

又从眼睛里出来

从葡萄里出来

从酒里出来

从血里出来

从冰冻里出来

从废水管里出来

从毒液里出来

去找大海了

找大海

就是它们须臾不能忘记的

宿命

和西西弗斯的苦役

 

雨

再高

也会跳下来

水再远

也不绝望

哪怕途中被劫持

水

不怕远

不怕火

不怕沙漠

 

水滴家族的成员

比草籽多

比沙子多

比蚂蚁多

水滴

有翅膀

有脚

有鳍

哪里都能抵达

 

没有雨的星球

是什么也没有埋过的

坟墓

 

雨滴

是容器

能容天地

容阳光和月光

容诸色

容佛

容道

容时光

 

每一个

雨滴

都会如蚂蚁

叼走

世上的

一点肮脏

邪恶

恐怖

可以蚕食

王朝

战争

带回

和平

与爱情

 

雨滴

抬着一叶走

抬着船走

抬着时光走

有时

也会暴动

把暴君

或魔鬼

葬入深渊

 

哪里没有雨

或雨滴的兄弟

即使火里

也有雨滴的留言

石头里

也有

雨滴活着

 

听雨

也是听着自己

谁不是

一滴正在下落的雨

谁不是

和一滴雨

同在天涯沦落

 

我在秦岭听雨

而在华盛顿

在吴哥窟

在石河子

是否也有一个女子

或孩子

在听雨

我知道在远古

在汉

在唐

在宋

都有听雨的人

 

蒋捷

在歌楼上

客舟中

僧庐下

听过雨

 

而今

我在秦岭听雨

替时光

听着雨

 

2021.9.24

黄文庆，退休教师，喜欢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