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与思维 | 不知当讲不当讲？那就不讲

这是日进志第 035 篇原创文章   

上一次我写到全然地表达并非：无顾忌的表达，将自己没有深思熟虑的观点甚至情绪倾泻出去；不要被逼着表态，有可能会将具更多可能性的关系过早定性，或出现不必要的坎坷；不要“评价”别人也不要评价自己，评价天然带有情绪及暗示性；说过就忘的话也不如不说…

在跟朋友交流时，我常常发现“啊，这个不应该讲啊”，原来很多话是不需要、不应该讲的。

关系（有限与无限的游戏）

讲个小事情吧。一对夫妻，老公母亲罹患癌症去世，盘桓病侧几年都是媳妇照顾。你要说媳妇是没有任何怨言的，肯定也不是。但也算是尽心尽力送走最后一程。

儿子工作忙。也常跟人说：很后悔妈妈生病期间没有尽孝，应该多抽时间陪她，留下无法弥补的遗憾。每每这时，媳妇总不以为然：能有多忙？妈快不行了还要赶到这里开会那里出差？说后悔轻飘飘的，几年伺候怕是再给你重来一次，你也做不到吧？

被怼一次两次后，儿子就再不提这话了。所以媳妇是赢了？让儿子的“惺惺作态“得以现形，以后再不能自欺欺人，以为自己是精力顾不过来、没有时间孝顺而已？

很早之前看过一部肥皂剧里，旁人说那个负气出走十几年的媳妇：赢了道理失了人心，深深地在想：家人之间的争吵，其实不存在输或赢。

因为输赢其实是有限的游戏。有人胜了，有人败了，但这件事到此为止了，作为“关系”这个大过天的事，何曾有机会让它有改进的可能、有可资借鉴的方向？

如果在有限的游戏里，这种机会是很难有的。因为对话戛然而止，以一种以几乎各方都不愉快的方式，断了继续探讨的可能。

 

弗如媳妇接道：是啊，多多少少会有遗憾的。我们谁都不是完人，我也可以照顾她更好更细心些，你也可以抽更多时间陪伴些。婆婆知道我们也不容易，体谅到我们是有心的。日子还长，我们慢慢就更知道怎么上心，怎么照顾和体恤老老小小，把日子过得更好。

这，就是无限的游戏了。无限游戏，不以输赢为目的，让游戏继续（且更好地继续）下去才是目的。

上面的事例中，吵架输赢不是目的，令家人的“关系”更紧密更好，令做得不好的地方有机会修正，成员间保持互相之间的感应，明白和响应其它人的需求，这才是目的。

当你更看重的是“关系”时，关系的存续、关系里个体的成长性和安全，是随时间这个维度不断推进的，你在意它们随时间推进会发生怎样的变化，会如何更具有勇气和能力， 这，才是表达或说沟通的目的。如果起不到这个目的，则不如不讲。（下次再找合适的机会合适的方式讲）

让游戏继续。

如果表达背后是虚荣

因为职业敏感性，我对什么事件是大事件反应的确比较快，也常常在网上（微信群里）作为信息播报员。首先令自己反省的是，比如糟糕的新闻，死人的事件，第一时间“洋洋自得？”地率先报道，这究竟是不是一种嗜血？进而我想到：自己表达的即时性观点、搬的“抢鲜看”新闻，其实过一阵子肯定会被传得到处都是，避之而不及。

抢一两个小时、甚至十来分钟的先，能怎样呢？于人无益，于己更是有损。频繁地以新闻头阵出现的自己，难免沾沾自喜、受制于群友的反应。而因为别人的评价变得开心、因为没有人响应而变得失意，真的是非常糟糕的一件事。因为这里没有自己的本心，有的只是得失心，只是虚荣心。

当别人问到我对一些复杂社会事件的看法时，如果我没有掌握足够 — 至少是自己认为足够的事实/信息时，我不会有观点，甚至也不需要听到别人的任何意见。

 

事实，如果我有精力去了解，还是欢迎的；在没有事实这一前提下，任何观点对于我自己的认知来讲，都只能是负担，是负面、令我有成见和偏见的东西。

当我越来越不抖小机灵，越来越不像苍蝇嗜血一样对可能的“大事件”敲锣打鼓时，我在选择性、甚至是不加选择地少听，不讲。

为什么连正面的评价也不要讲？

负面的评价会令人丧失信心，挫败勇气，那正面的评价或意见呢？

我跟朋友聊：正在看一本书叫《明亮的对话》，感觉好好说话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朋友很友好地说：你不需要啊，你本身就有这个能力，都没必要学。

结果呢……第二天再接着看，就翻不下去……

这就是我说的，不是所有意见（评价）都需要表达，甚至所有意见都可以不表达。

我写过“评价是万恶的东西“，带着另一双眼睛随时盯着自己、评价自己，怎么会全力以赴于正在做的事上？如何百分百投入，而后欣然见其结果？（这还不谈评价别人之完全无必要性）。

也是松浦弥太郎写他的一个改变：只有当别人问他时，他才说。一方面，这是自己辛辛苦苦才想到（到达）的地方，没必要见人就倒豆子；另一方面，对方没有意识到“问题”时，讲了是没有用的，他还没准备好。

什么时候不必表达：

• 当遇信息类需求时，除非是掌握唯一或非常确切消息来源，否则不如不讲；
• 当表述观点时，自己没有想得十分清楚，不要妄下结论，不如不讲；
• 当别人尚在多方观望时，自己的观点可能反而对其有限制，不如不讲。

表达与沟通（的第一种关系）

最近常看纯银的微博。他特别多话，自己也不吝溢美之词说道自己极强的表达能力：逻辑性强、言语表述准确而简练。

他也常写自己遇到心仪的女生时怎么矬，错失多少个良机之类。他归咎于某些时机和性格 — 对方这么优秀，等我同等优秀时再过来找她吧，回头时对方已为人妻人母。

他也放过自己的讲话视频，他当时说自己语速快过常人很多，表达得快、准、狠，还说是表达能力好。别人觉得说话太快跟不上理解不透。

这也令我相当认真地想：表达与沟通，原来是两码事。

表达，单向，甚至有点类似于孔子所说的：为己之学，以自己的积累、知识结构，加以表达对象的特征考量，而组织语言，充分而真实地表达出自己的见解。（抱歉，以表达解释表达了）

沟通，必须是到达为目的。为人之学 — 对方想听什么，怎样说才能令他听得进去？听得进去但是否能改变他的行为习惯？是否讲究博弈策略？是否先认怂再伺机反扑？

沟通是双向的，必须把对方的反应考虑在内，必须以沟通的目的在先。甚至，如果自己越怼越可以激发对方的斗志，让对方往最终目标全力以赴，自己是可以表达“很差”的。比如结结巴巴但生意总以他希望的最低价成交的葛朗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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