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塘弄里菜梗香

　　 《寻找东栅》中涉及到的又一位老人过世了。特贴《汉塘弄里菜梗香》一文（见《寻找东栅》P156），以怀念文章中的主人公陆宝琛老人。老人平凡而高尚的音容笑貌定格在了这篇小文中。而小镇人家和睦相处，亲密无间的邻里关系，给我们留住了和谐生活的长景，这就是今天我们要寻找和延续的一种生活方式和理念。
　　
　　 汉塘弄里菜梗香
　　
　　 陆宝琛老太从东栅农贸市场扛回一捆竹梢样的苋菜梗，从会龙桥下来，一拐进汉塘弄，迎面便传来一声声招呼：“喔唷，又要霉苋菜梗哩噢。”
　　 盛夏时节，小镇土著人家都有霉苋菜梗的传统习惯和精良手法。霉制了几十年苋菜梗的陆老太，可谓经验丰富，手艺高超。她霉的苋菜梗色香俱全，味道鲜美，在汉塘弄和整条下塘街上都有点名气，就连“阿忠”饭店的吃客点品霉味时鲜时，小老板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向陆老太要一碗她家现成的霉苋菜梗。
　　 这些年，农家土菜也上了城里名楼酒店的台面。陆老太也在几家大餐馆尝过拼盆的“三臭香”，她不屑一顾地说：“味道推扳。”子女们也随声附议：“哪有姆妈霉得好吃。”老人闻声得意洋洋。每年夏天，她总要露上一手，霉制几批苋菜梗。
　　 苋菜梗品种有异，陆老太慧眼识上品。她选购的菜梗，杆实皮薄，老嫩适中，根根都是霉制的好料。备好枕板厨刀，她老当益壮，轮起刀，“喀嚓，喀嚓”长短近似的一段段菜梗切了一大盆。漂洗后装入陶钵，用清水浸泡，苋菜梗如法炮制的程序就一丝不苟的运作起来。两天后，菜梗切口渗出泡沫，出水滤干，撒盐掂匀，用纱布包紧钵口，菜梗开始发“霉”。高温的日子，三四天后钵内透出阵阵特殊的清香，手感菜梗酥软的，即可蒸之食用了。
　　 那一天，又是一钵霉苋菜梗的最佳食用期。陆老太专门生了煤炉，炖了一碗又一碗苋菜梗，她一边配调料，一边自言自语：“格一碗送给打铁阿荣吃”，“格一碗留给竹行阿丹家”……11点钟光景，阿丹应约熟门熟路走进老人家的厨房，自己动手掀开蒸锅盖，“哇——真香。”阿丹一声赞叹，引得专程从城里赶来尝鲜的老人家的女婿阿悦也伸长头颈朝锅内张望。待见，雪白的瓷碗中，淡绿色的菜梗浸润在黄橙橙的菜油汤卤中，犹如碧玉生辉。几丝红辣椒漂浮其间，却似锦上添花，真叫夺人眼球，实在让人垂涎欲滴。阿丹端起那碗新鲜出炉的霉苋菜，一转身，捧回了家去。
　　 隔壁化工厂的阿珊早就向陆老太提过“申请”：“陆婆婆，讨碗霉苋菜梗，杀杀馋唠虫。”老人满口答应，午饭前也送菜上门。
　　 吃过午饭，陆老太收拾定当，在自家后门河边夹弄的泡桐树下纳凉。邻居们也陆续围了过来。现场话题自然是霉苋菜梗。阿悦抢先开了腔，他说：“今朝格碗霉苋菜梗，酥而不烂，肥而不臭，咸淡正好；筷子夹起一段朝嘴里一嘬，鲜味沁心。牙齿一合，梗芯入口，退出梗皮，光整一片。嗨！格么真叫好吃。”绘声绘色的评述，俨然一副美食家的口吻，博得众人同声称道。阿丹拿着空碗边向弄里走来，边做了个碗底朝天的动作，她兴冲冲地说：“我同阿爹姆妈三个人，把介一大碗苋菜梗一口气吃了个精光，饭也多吃了一碗。”厂里上中班的阿珊竖起大拇指，学着电视节目“生活一级棒”中一胖一瘦的主持人开场白的动作：“陆婆婆厨艺一级棒！”陆老太拍拍蒲扇，“哈哈哈”地大笑起来，缺了几颗牙的笑脸，充满了慈祥与快乐。
　　 大树下，一阵凉风，从河面穿堂而过，汉塘弄里一片笑声。
　　
　　配图上：正午时，清静的汉塘弄。
　　配图下：盛夏，会龙桥头自制豆板酱的人家，传承着勤俭治家生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