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刹海市》为什么只讲了罗刹国，而没有讲海市，这个留白让我终于读懂了刀神
要说现在最爆火的歌是哪首，那当然是引爆全网的《罗刹海市》。自7月19日发布以来，这首歌创下了多项纪录：上线一周播放量突破10亿，成为短影音平台史上最高播放纪录。并且引发了网友火山爆发般的评论，改编翻唱版本更是层出不穷，包括河南豫剧版、山东梆子版、京剧版等，甚至在海外也广为传唱。
《罗刹海市》是刀郎新专辑《山歌寥哉》中的一首歌曲，专辑名中的“寥哉”取自清代蒲松龄的小说《聊斋志异》中的“聊斋”一词，刀神在这里用谐音做了改动。“山歌寥哉”也就是用山歌的形式来讲述聊斋的故事。当然，这里的聊斋故事并非真的是《聊斋》里的妖狐鬼怪，而是借用聊斋故事，来道出现实生活中那些匪夷所思，颠倒是非的事。也暗示了刀神这个该专辑中的大部分歌词与蒲松龄的小说相关，是刀神的音乐与蒲松龄的文学结合迸发出的美学。《罗刹海市》的火爆不仅标志着歌手刀郎的归来，还让《聊斋志异》这本中国志怪奇书再一次回到了人们的视野中。《聊斋志异》作为经典化的小说文本，几乎对文艺创作的各个领域都造成了深远的影响。就连莫言都承认他的魔幻小说写作和他小时候读的《聊斋》故事有着深厚渊源。蒲松龄博闻强记，学问通达，是一个才华冠绝当时之人。而且，他少年时就是天才般的存在，科举之路刚开始非常顺畅，县、府、道考试，连夺三个第一。但好像上天把他的好运拿走了，他的才华后面遇到了昏庸的考官，让他屡屡不顺，那么大的学问，那么好的文章，就是考不中个举人。蒲松龄曾经感慨他少年得意，本以为凭他的聪明才智，功名富贵唾手可得，可如今，一切都成了镜花水月，蹉跎半生，却仍然未能在科举上一举成名。正是因为他怀才不遇，科场失意，满腹愤恨却无处发泄，所以他才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他才能以一颗悲悯的心去关心下层百姓的疾苦。他的痛苦、梦想、牢骚、抱负，都从字里行间流露出来。也正是这样，蒲松龄才写下了这本以志怪来批判当时封建统治黑暗和封建科举制度腐朽的奇书。《罗刹海市》是《聊斋志异》中的一个短篇小说。距离中国两万六千里的罗刹国，是一个颠倒黑白的国度。罗刹国里，人人以丑为美，越是丑的人，越能得到高官厚禄，越能享受荣华富贵。《罗刹海市》里有三个国度，一个是以丑恶为美的罗刹国，一个是诗情画意般的理想之地“海市”龙宫，还有一个就是主人公马骥所在的现实世界。主人公马骥被飓风引入一个怪国。这里的人以丑为美，以丑的程度来决定地位和财富。权倾罗刹国的相国，“ 双耳皆背生，鼻三孔，睫毛覆目如帘”就是丑到无以复加者。而有着“俊人”之称的马骥在罗刹国却被当成极丑之人。“马骥，字龙媒，贾人子。美丰姿，少倜傥，喜歌舞，辄从梨园子弟，以锦帕缠头，美如好女，因复有“俊人”之号。”如此丰神俊秀的马骥，所到之处，却被罗刹国民当做妖怪，见他之人都吓得四散逃走，“以为妖，群哗而走”。马骥喝醉了酒，就用煤灰涂面扮作张飞，这丑样居然被看作是最美的，还被引见国王，官拜下大夫，受到宠爱。但是，马骥真实的“丑貌”渐渐遭到了众人的非议，于是他就弃官而去。蒲松龄在《罗刹海市》以谐趣、幽默乃至有点恶作剧的笔墨对这种颠倒是非黑白的现象进行了冷峻的批判。如果说罗刹国中发生的事是荒诞可笑的，那海市则是一个被诗意化的理想之地。马骥因为其俊美在罗刹国被排挤后，到了海市龙宫。他风姿和才华获得了龙君的赏识，马骥也得以娶龙宫公主为妻。在这里，马骥和公主夫妻恩爱，马骥也得以施展才能。但是，马骥在温柔富贵乡里仍思念着年迈的父母，他毅然离开了天堂般的龙宫和爱妻，返回了人间。蒲松龄在海市的这段描写，折射了他心中的理想之地：有像龙君这样贤明的君主，有才华施展的机会，有互守贞义的夫妇，有母慈子孝。海市和罗刹国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存在。异史氏曰：花面逢迎，世情如鬼。嗜痂之癖，举世一辙。“小惭小好，大惭大好”，若公然带须眉以游都市，其不骇而走者，盖几希矣。彼陵阳痴子，将抱连城玉向何处哭也？呜呼！显荣富贵，当于蜃楼海市中求之耳！这段“异史氏曰”是作者借异史氏之口来抒发满腔愤懑。现实世美丑颠倒，大家以恶为美，越是坏的越能富贵发达。一个人如果如果以堂堂正正的男子面目出现，就一定受到众人侧目，避之唯恐不远。有真才实学，不肯阿谀逢迎者向何处诉说苦闷？美好事物只能从海市蜃楼中求得。有了对《罗刹海市》这本小说的理解，我们再看刀神的这首歌，理解起来就容易许多了。罗刹海市分为“罗刹国+海市”，歌词首先写到了罗刹国。在蒲松龄的《罗刹海市》原文中，“尝闻祖父言：西去二万六千里，有中国，其人民形象率诡异。”，本来蒲松龄原文描写的罗刹海市是在中国的西边两万六千里，但是刀神描述的“罗刹海市”这个概念地理位于中国，反过来就是罗刹国向东两万六千里。“七冲”也叫“七冲门”，指食物进入人体后，要经过的七个重要关口，因此，“过七冲”可以看作是食物从口中进入腹部后的一个消化过程。“焦海”包括上焦（心脏），中焦（脾胃），下焦（膀胱、大小肠）。食物经过七冲越过焦海，就成了粪便，也就是“三村黄泥地”。意指这个罗刹国这个地方污秽不堪。谐音梗，一丘河谐音“一丘之貉”，说明这个罗刹国没个好东西，都是狼狈为奸。“苟苟营”谐音蝇营狗苟，意思是像苍蝇那样飞来飞去，像狗那样的苟且偷生，形容人不顾廉耻，到处钻营。“杈杆儿”旧指妓女的保护人，现在多引申为对后台老板的讥称，也就是咱现在常说的资本、金主爸爸等一切有操控权的人。“十里花场”原指旧时的红粉勾栏场，现在指你方唱罢我登场的娱乐圈也好、文化圈也罢，亦或是更大的社会圈层概念。“有浑名”，浑名指外号绰号，行走江湖都有别名，懂得大家都懂哈。两个耳朵吊到了肩膀上，长了三个孔的鼻子，就是《罗刹海市》原文中对权贵相国的外貌描写，形容奇形怪状，长得丑。话还没说先转过屁股。很多网友说这个是暗指《中国好声音》里面导师转身的设计，歌手歌曲还没唱几句——刀神更是夸张到了歌还没唱，导师们就纷纷转身了，说明一切都是安排好的虚伪和套路。当然这只是网友们的脑补，并不一定是刀神的原意。小编以为，联系下面的这句歌词，这句话也可以解释为一言不合就先想着搞钱（因为下面母鸡孵蛋寓意搞钱）。像一只母鸡一样整天蹲在窝里孵蛋。“蛋”在这里寓意金钱、名利等等。“老粉嘴”说的是花言巧语骂人的话。现在娱乐圈、文艺圈等都充满了这个评价声音，自己以为自己是什么专家，就对别人一顿品头论足。说到底，他们这群人就跟只想着孵蛋的鸡是一样的。驴不知道自己是驴，鸡不知道自己是鸡，谁也没搞明白自己是个什么身份，一切都乱了套。“勾栏”古指戏院，古时勾栏之人都是被认为卑微下贱之人，所以她们反而更喜欢装得高雅。而太监们也因为身体的残疾，更想得到赫赫威名来掩饰心里的自卑。马骥是《罗刹海市》原文中的主人公角色，蒲松龄写道：“马骥，字龙媒，贾人子。美丰姿，少倜傥，喜歌舞，辄从梨园子弟，以锦帕缠头，美如好女，因复有“俊人”之号”。“人海里泛舟”，“博风打浪”，指像马骥这样的人经历了一番奋斗拼搏，没想到最后像龙一样到了浅滩，来到了这个是非颠倒的恶人之地，有一种虎落平阳被犬欺之感。驴鸡本不同语言，驴还装作喜欢听鸡的叫声；草鸡（指母鸡）在三更装作司晨（司晨就是公鸡）在那里打鸣。不懂装懂，滥竽充数的人比比皆是。“半扇门”指古代接客的姑娘们会敞开着半扇门，有客人进去后这半扇门就会关上。烟花女子本无情，却还想在门楣上裱上“真情”二字，两者显得很矛盾。本来都是安排好的虚情假意，为了金钱的剧本，就像那接客女子和客人那样，却还要装出一副真情流露的样子，就显得很滑稽。鸡用红色描绘自己的翅膀，驴用黑色涂画自己的皮；母鸡用绿色给自己绣个鸡冠，驴用金子给自己镶个蹄。一切都是粉饰和欺骗，把华丽的外表看得至高无上，不管内里到底是个啥。外表再怎么闪亮，再怎么洁白，内里坏了，那就是个脏东西。猪狗岂能登上画塘，鞋拔（民间辅助穿鞋用的一种工具）怎么能当成如意。不是那块料，就不要故作高贵。爱字有心心有好歹，百样爱也有千样的坏
女子为好非全都好，还有黄蜂尾上针
“爱”字的繁体字为愛，里面有个“心”字，心有好坏之分，爱也有不怀好意的爱。女子二字合一起就是个“好”字，“黄蜂尾上针”出自《封神演义》中的“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般尤未毒，最毒妇人心。”指女子里也有歹毒妇人心。维特根斯坦是一位大哲学家，出生于当时是奥匈帝国的维也纳，他的父亲是欧洲钢铁工业巨头，因此刀神说“欧刚有老板”，指的是维特根斯坦的父亲，生下了维特根斯坦这个儿子。他言说马户驴又鸟鸡，到底那马户是驴还是驴是又鸟鸡
那驴是鸡那个鸡是驴，那鸡是驴那个驴是鸡
那马户又鸟，是我们人类根本的问题
刀神在这里提到维特根斯坦，应该是和他的哲学主张有关系。维特根斯坦推崇日常语言哲学，认为语言、语词、语句本身没有独立的概念本质，它们的意义是由人们日常习惯中所约定的语言规则所设定的。简而言之，语言并不指向经验事实，而是指向约定俗成的语言规则。所以，才会出现“指鹿为马”的现象。即掌握语言权力的人有权来定于语言的指向。本来鹿是一头鹿，但语言权力人可以颠倒是非，非得说成是一匹马。没有语言权力的人就都跟着说这鹿是马。因此，也就有了上面这段歌词里面驴和鸡的身份错乱的问题。语言权力者非说驴是鸡，那到底驴它是一头驴还是鸡？事实已经分辨不清了，甚至事实是什么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语言权力者怎么定义的。而且，这种因为语言权力分配的不平等产生的各种是非错乱比比皆是，所以刀神说是这是我们人类根本的问题。刀神持刀归来整顿娱乐圈和音乐圈，这可能只是网友们自行赋予刀神的形象。对于刀神本人而言，这可能只是他的艺术探索，而他的眼中看到的是一个更大的世界。2013年，刀神就开始就对民间传统文化感兴趣，在《山歌寥哉》之前，他于2020年发行了《弹词话本》。这个专辑是将苏州弹词与当代流行音乐相结合的一次尝试。专辑中的歌曲像《杜十娘怒沉百宝箱》、《情探》、《珍珠塔》等也是和民间故事息息相关的。歌曲荒诞的风格和《山歌寥哉》很相似，只不过当时在网络上没有激起这么大的浪花。所以，《山歌寥哉》看成是刀神艺术探索上的一个成就更为合适，而并非只是为了抨击某人和某圈。当然，他歌曲中的讽刺和批评意味是浓郁和显而易见的，但是它抨击的对象可能不单单只是一群人，而是上升到了整个社会现象。问题来了，歌名既然是《罗刹海市》，刀神在整首歌里讲的都是罗刹国的故事，为什么没有一句提到海市？歌曲中海市并未出现，可为什么歌名中又有“海市”。这可能是刀神留给自己的一个幻想，是整首歌曲的一个留白。对于刀神来说，海市这是一个不能被言语玷污的理想空间，是整个人类的希望所在。丑恶现实和美好理想的折射——读《聊斋志异·罗刹海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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