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元(东晋孝武帝司马曜的第二个年号)七年冬,十月,秦王坚(苻坚,前秦氐[dī]族的皇帝,曾统一中国北方,此时欲讨伐东晋)会(会见)群臣于太极殿(高大房屋的通称,又指帝王的宫殿或供共奉神佛的大殿),议曰:“自吾承业(继承先代的基业),垂(将近)三十载,四方略(大体,大致)定,唯东南一隅(边远的地方),未沾王化(天子的教化,或天子的德化)。吾欲自将(统率军队)以讨之,何如(怎么样)?”太子左卫率(太子左卫率,古代官名。西晋武帝泰始五年 (269年)分太子卫率而置,领精兵万人,宿卫东宫,亦任征伐,地位颇重)石越曰:“彼据(依靠;凭借)长江之险,民为之用,殆(大概)未可伐(攻打)也!”坚曰:“今以(凭借)吾之众,投鞭于江,足断(阻断)其流【投鞭断流:投:扔。把马鞭全部投入江中就能截断水流。形容人马众多,兵力强大。】,又何险(什么天险)之足恃(依靠)乎!”太元八年,八月,苻坚发(发兵)长安,戎卒(兵士)六十余万,骑二十七万,旗鼓相望(互相看见。形容接连不断。极言其多),前后千里。
诏以尚书仆射谢石为征虏将军,以徐、兖二州刺史谢玄为前锋都督,共八万拒(抵抗)之。
是(这)时,秦兵既(已经)盛,都下震恐(震惊恐惧)。谢玄入,问计于谢安,安夷然(平静镇定的样子),答曰:“已别(另外)有旨(意思;意图)。”既而(一会儿)寂然。桓冲深以根本(国家的根基)为忧,对佐吏(古代地方长官的僚属)叹曰:“谢安有庙堂(身居朝廷)之量(气量)【庙堂之量:庙堂:帝王之宗庙,喻宏大。形容人气量大,遇事沉着冷静。】,不闲(通“娴”。熟习;熟练)将略(用兵的谋略)。今大敌垂(将要)至,遣诸不经事少年拒之,众又寡弱(势孤力小),天下事已可知(清楚),吾其左衽(古代少数民族的服装,前襟向左掩。文中借指沦为异族统治)矣!”
冬,十月,秦阳平公(古代公、侯、伯、子、男五等爵位的第一等,后成为诸侯的代称)苻融等攻寿阳,克(攻克)之。坚乃引(带领)轻骑八千,兼道(兼程)就(奔赴)融于寿阳。十一月,谢玄遣广陵相刘牢之帅精兵五千人趣(通“趋”。趋向;奔赴)洛涧,未至十里,梁成阻(恃,倚仗,扼守)涧为陈(列阵;布阵)以待之。牢之直(径直)前渡水,击成,大破之,又分兵断(阻断)其归津(渡口),秦步骑崩溃,争赴淮水,士卒死者万五千人。秦王坚与阳平公融登寿阳城望之,见晋兵部阵(布阵)严整,又望见八公山上草木,皆以为(认为)晋兵【草木皆兵:野草和树木都像是敌兵。形容人极度惊慌时疑神疑鬼。】,顾(回头看)谓融曰:“此亦劲(强劲的)敌,何(为何)谓弱也!”
秦兵逼(逼近)淝水而陈(布阵),晋兵不得渡。谢玄遣使谓阳平公融曰:“君悬军(深入敌方的孤军)深入,而置陈(部署军阵)逼(迫近)水,此乃(是)持久之计。若移陈小却(后退,撤退),使晋兵得渡,以决胜负,不亦(也是)善乎!”融遂麾兵(指挥兵众)使却。秦兵遂退/不可复止/谢玄等引兵渡水击之/融驰骑(驱马疾行)略(巡行;巡视)陈/欲以帅(统帅)退者(退逃的兵士)/马倒/为晋兵所杀/秦兵遂溃/ 其走(逃跑)者闻风声(刮风的声音)鹤唳(鹤的鸣叫声)(唳:鸟鸣。风声鹤唳:形容惊慌恐惧,自相惊忧),皆以为晋兵且(将要)至,昼夜不敢息,草行露宿(走在野草里,睡在露天下。形容走远路的人艰苦和匆忙的情形),重以饥冻,死者什(以十个个体组成的一个单位。军队中十人为一什,户籍以十家为一什。十分之……。)七、八。
谢安得驿书(经驿站递送的文书。驿是传递文书人员中途休息换马的处所),知秦兵已败,时方(正)与客围棋,了无(全无;毫无)喜色。客问之,徐(慢慢)答曰:“小儿辈遂(终于)已破贼。”既罢,还内(返回屋内),过户限(门槛),不觉(发觉)屐齿(木屐底下凸出像齿的部分)之折【屐齿之折:用来形容人的高兴喜悦之情】。
(节选自《资治通鉴·淝水之战》)
【注】秦王坚:苻坚,前秦氐族的皇帝,曾统一中国北方,此时欲讨伐东晋。
淝水之战,是公元383年东晋和前秦之间发生在淝水(今安徽省寿县的东南方)的一场战争。最终东晋仅以八万军力大胜八十余万(实则仅二十多万)前秦军。淝水之战是中国历史上著名的以少胜多的战例。拥有绝对优势的前秦败给了东晋,国家也因此衰败,北方各民族纷纷脱离了前秦的统治,分裂为后秦和后燕为主的几个政权。而东晋则趁此北伐,把边界线推进到了黄河南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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