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瞬间明灭的美好 || 沉香叶

这是青核桃吧第89篇原创作品

那瞬间明灭的美好

文/沉香叶

前些天，偶尔读到渡边淳一的小说《瞬间》，发现这真是一本非常治愈的书，让人爱不释手。很多段落会反反复复看，那些文字像是溶溶春雨，向心底里渗，一点点读过去，心情像刚敷过面膜的皮肤一样润泽、清新，松弛里透出生机。

百度了一下，这并非渡边淳一的代表性作品，或许连稍稍重要的作品都算不上，在作者生平介绍中，这本书压根没被提及。但它却是我读渡边淳一的第一部作品，也是吸引去了解这个作家的第一本书。

这本书讲述了一对中年男女的婚外情。其实两人年轻时就谈过一段，各自结婚生子后又相遇，维持了一段时间不算短的恋情。好像渡边淳一写过不少描写婚外情的小说，被拍成电影的《失乐园》是其中代表，虽然小说、电影我都没看过，倒也知道渡边淳一的口碑因爱写婚外恋以及大量相关描写而有褒有贬。

最初看《瞬间》，是被它的封面吸引了：深蓝的夜幕下，立着一个和服美人的背影，鬓边戴朵浅色的花，身旁并立着一个男人，两人望着头顶绽开的灿烂烟花。

很美。和服美，烟花美，意境也美。

这无疑是本很美的小说。字词细细密密，把平淡生活里的点点滴滴描摹得意境丰满，动人心魄。一场春雨，一段月光，一股花香，一块绸缎，一支插花笼子……这些平日里常见的东西，蕴含着层层叠叠的情绪，涂抹着深浅不一的色彩，映照着明灭不定的光影，所有细节在文字的咂摸下一点点展开。它们不仅是故事里的背景道具，更像是故事里的角色，有人情，有温度。

我很奇怪渡边淳一是怎么弄的，随便一点鸡毛蒜皮，都能写出一堆有的没的，还那么好看。比如，他写春天来临的天气变化：“春天是某一天，突然一下子，将至今为止积蓄的能量喷发了出来，朝前大大地迈了一步。这天气的变化有些像斜着身子登山，一下子朝左跨出一大步，休息一下，再朝右跨出一大步，再休息一下，直到山顶为止。”

再比如，他说“春愁便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是对事物表面阳光灿烂，却不能达到尽善尽美的一种遗憾；是感到自己落后于别人，落后于自然的一种落伍的悲凉。”随后，引用了渡边千枝子的短句“春愁犹如书架，任凭其乱无比”。

不知道别人怎样，反正我看到这里就醉了，而且“醉醉的”状态时时被引发，因为这种细腻动人的笔法几乎比比皆是。他写春雨“是有着某种艳丽情趣的东西”；写月亮浮在空中，像“挂在美人头上的一个金玉片”；写起伏连绵的东山，“就像一个盖着被子熟睡的美人”；写新潟的积雪“厚了些，却让人觉得，四周都被什么东西包得严严实实，有一种温暖感”。

如果发现美好是一种本事，那渡边淳一无疑是个颇有本事的人。他不仅有颗细腻的心，一支精准的笔，一双放大镜般的眼睛，更有难得的闲情逸致和想象力，能于细微中玩幽情，能于无声处听惊雷。

除此之外，他还不厌其烦地描绘女主的和服、手包，一顿饭的前菜、刺身以及配了什么酒，住的旅馆是什么样子，列车沿途有什么景色，简直是一本尽职尽责的日本风物推广介绍。

所有这些美景、美物，所服务的中心是一对中年人的婚外情，为他们提供一个乐园、一个舞台。这段恋情很奇怪地,不但不油腻，还带着清新隽永的少年感，明明感情中夹杂着现实里的污泥浊水，却像春花般纯净，秋月般明澈。或许是因为诚挚吧，因为诚挚，所以开始的热烈，结束的决绝，而且界限分明，该给的给了，不该给的毁掉也不给。也许人物设定满足了作家的偏好，让所有余韵终成绝响。但这没什么不好，没有拖泥带水的美好，才是美好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