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依汉南
昔年移柳
当一棵八百岁的树逝去……
昔年移柳，依依汉南；
今看摇落，凄怆江潭。
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南北朝 庾信《枯树赋》
芦田最经典的古金钱松摄影作品，惊艳过我
摄影作者：林齐梁
本版摄影和美术作品除首幅外，均来自网络。
摄影版权归原作者。为山村留影，特致感谢。
2019年中秋，四明山著名的状元村芦田村有八百年历史的古金钱松倒下。我在朋友圈看到这个消息，吃惊而叹息，马上约了芦田籍朋友点墨粮仓写稿，然后向摄友打听那幅经典的芦田古树摄影作品，谁知他说就是他拍的。这幅摄影作品，而今已成珍贵绝版。
这个世界如果没有被称之为“美好”的东西，会逊色多少？纪念一棵树，纪念的是这个年代不可多得的某段美好往事，是许多代人弥足珍贵的共同记忆烙印。
02
一条生命能在世界上永恒存在吗？
答案：不能。
过去不能，现在不能，将来也不能。
人，事，物，皆如此。
四明山芦田村村口池塘边的那棵古金钱松，
差不多是这个小山村的精神图腾。
相传有八百多年历史。
倘若按八百年的精确历史计算，
这是一个什么概念呢？
是1219年，
南宋嘉定十二年，金兴定三年，
蒙古太祖十四年。
北方的蒙古崛起，
开始突袭欧洲大陆。
如果算1209年，
是南宋嘉定二年，金大安元年，
蒙古太祖四年，
济公和尚出生，
写过“红酥手，黄滕酒，满城春色宫墙柳”，
“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的
大诗人陆游逝去。
英国剑桥大学建校。
如果算1229年，
是南宋绍定二年，金正大六年
窝阔台登基，成为蒙古帝国大汗，
欧洲的第六次十字军东征结束。
八百年里，
中国南方四明山小山村的一棵金钱松，
在山顶池塘边渐滋暗长。
得天地日月山风清泉滋润。
任山外风云变幻，白云苍狗，
它自岿然不动，如如不动，
向大地生根落脚，
朝天空延伸一席之地。
八百年里，
它由纤弱而茁壮而坚韧
而盘根错节而铁骨铮铮。
八百年里，
倾了无数大厦，
覆了多少朝的歌，
宋家的江山，元朝的曲，
明式的笔墨，大清的鸟笼与马褂，
还有民国的兵荒马乱京华烟云……
芦田村的古金钱松，
冷眼旁观，自生自长，
只是眷顾这里的子民老去又长大，
樱花开开落落，
枫叶绿绿红红，
还有著名的芦田年糕，
在每一个寒冬腊月，
如期飘起氤氲馨香。
2019年中秋之日，
它疲惫了，沉沉欲睡。
是的，整整八百年，
任谁都会活得不耐烦。
它老了，老了的人或事物，
已到了宿命周期。
凡为生命，皆有无常。
生命遂有了再生的可能。
它原是树，现在行将就木，
日后，或成朽木成炭成灰烬，
或成千百年后沉睡地底的煤炭，
或从废墟残烬里抽出种子的萌芽，
都不无可能。
古金钱松的记忆，
源自多年前摄友的照片惊艳过我，
后来现实中乍然相逢，
一时有夙世旧友之感。
“螭蟠虬结逞苍翠，扶植全凭造化功。“
这是清代陈梦雷诗《松树为风雨所拔叹》，
或也是芦田古松的写真。
——为芦田“古金钱松”逝去而作
与一棵树有关
作者：点墨粮仓
因为八十岁的母亲在老家度夏，所以，乘着放假，我决定带着家人去山中过中秋。没想到这次回家，居然与一棵树有关。
到过芦田的人印象最深的恐怕不是古宅民居，不是村口池塘，不是淳朴民风，而是长在池塘坝体上的一棵金钱松，这棵耸立池塘水坝带着沧桑的金钱松，它遒劲又横逸斜出的枝丫，远远望去，如同黄山的迎客松，站立在村口，伸出一只隆重而不失温柔、严谨而又一丝不苟的手，迎接八方来客和远归游子。
若遇夕阳西下，池中薄雾升腾，暮归的老牛与劳作的人民在岸上走过，八百年里它用同一个身姿，倒映在如镜的池水。即刻，一幅池上树、池中树、岸中人相映成趣为美不胜收的画面，呈现在面前。此情此景不但令初见者疑为仙境，生于斯长于斯的我也留恋非常。
我虽然怕水，至今不会游泳，但村里的小伙伴们都在这个池塘中学会了狗爬式。夏天，小伙伴们在池中嬉水打闹，我在树下乘凉吹风，还替他们管理衣衫，负责警戒，谁家的大人来了，我会及时发出暗号，让小伙伴及时逃脱大人的惩罚。
这样的游戏在夏天里经常上演。好在，大人们也不在于真正的惩罚，而是怕小孩子长时间在水中出现意外，只要小伙伴们适可而止，便不作追究，而我的存在，反而能平衡游戏的规则。何况，我在学校里成绩优异，是班长的不二人选，在班级里充当老师的帮手，小伙伴们也能听从我的号令。在最爱玩耍的年龄，能做到克制与自律，常常得到家长们的夸奖。
我与池塘无缘，却与坝上的树有缘，与读书声有缘。那时的村口，除了池塘，还有学校和朗朗的读书声。
这一幕，一晃过去了几十年。山区农村留守的有儿童与老人，每一次回去，都是因为父母亲还居住在那里，才回去看看。大多数的年轻人与我一样生活在城区多年，渐渐地与老家疏离与陌生，能留在记忆中的事物如老屋、池塘、树……实在屈指可数。
未曾想到，在今年的中秋节，曾经郁郁葱葱婀娜多姿，曾经苍劲挺拔枝繁叶茂，曾经因随便在池塘边一站，使整个平静的深山小村摇曳生辉，曾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老树，在经历八百年风霜雨雪的洗礼之后，带着不舍与遗憾，轰然倒下，记忆中的这一幕离我们远去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选择中秋这个团圆的日子，使得一棵树离开了我们。
据村里的干部说，这棵树很多年前就已经没有了生气，离真正的死去也已三年有余。这些年尽管它不断衰老颓去，村里还想了很多办法补救，请林业专家进行会诊、用支架固定等措施，可终究没有起死回生的良方，无力挽回它的生命。如今因池塘坝体潮湿的环境，枝干产生霉变，在今年夏天又经历过一次自燃，考虑到坝上、树下、凉亭之中有乘凉、赏景人群，怕引起安全问题，忍痛进行人工干预。
我沉默了。
那天，拿着大斧砍向它身躯的人，是否是吴刚般的人物，是否在即将砍倒大树之际，会有月兔前来干扰，在吴刚放下斧子追赶兔子的间隙，那飞溅四周的木屑，完好无损地回归原处，让吴刚每天做着无用之功。然而这些想法到底只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它是一棵生在南方的树，没有大漠戈壁胡杨的千年不倒的条件和勇气，既然已经选择离去，作为一个生命，万物皆有其定数，无论选择何种方式，我只得接受。
面对着这棵站立了八百年的树平躺下来，这棵像哨兵一样守护古村芦田八百余年的树倒下来，我突然心生惋惜，怅然若失。
小长假结束，我站在池塘的另一头远望，隔着一池清水与它作了一次告别，不敢走近。回到余姚的夜晚，心里空落落的，像是丢失了一件祖传的宝贝，中断了八百余年的传承。
如今这棵树没了，朗朗的读书声没了，山村的韵味没了！
画作作者佚名，不知何方大家？
本版摄影和美术作品除首幅外，均来自网络。
摄影版权归原作者。为山村留影，特致感谢。
联系客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