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冠冬时｜溪南溪北两履霜

原创视频《金冠冬时》

金冠冬时

——溪南溪北两履霜

冬前冬后几村庄，

溪南溪北两履霜，

树头树底孤山上。

——元代 乔吉

每年我都会去几回金冠村，走远亲似的。这个距离城区最近的山村，向为城邑的前庭院。

去金冠必经一座水天相照的水库，很久之前它有个风雅的名字——雁湖水库。相传湖区有雁鸣、燕栖、凤翔三桥，湖旁有大小雷山，据说唐代名士谢遗尘曾隐逸于此。

单是这几个名字，今人已是望尘莫及。

环湖而上，一侧是青山，一侧是秀水。一侧望鸟飞，一侧听鸟鸣。这已然成为我时而为之、放逐自我、触手可抵达的现世桃源镜像。这不是远方，也并非是诗，这是坚硬的现实与柔软的想象屡屡碰撞之后，而达成的具备充足可行性的生活契约，只需你付诸践行并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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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冠，这听起来像一个踱了层金粉、带那么一些富贵家气象的名字，其实甚为朴实厚道，就像旧时唤作“金宝”“有财”这般名字的乡民。在当地人的口口相传中，他们始终恪守着“原本是金岙、冠珮两个村子”的严谨区分，并且有大村小村、里村外村之别，界限分明一如溪流隔开两个村子的村庄界碑。

对此我是混沌不辨的，因这并不妨碍我对村舍、溪泉、竹林、草木与山顶流云的观赏，也不妨碍鸟雀们从一个小村自由散漫地飞向另一个小村啄食。

金冠处于半开发状态，或者说它的开发很缓慢。它缺少像四明山连绵起伏的山水气势，山间树木也缺少四明山樱花粉枫叶红的斑斓绚美。它更像一个刚刚推开柴扉的小家碧玉，睁着清亮的黑眸，捋着稍显凌乱的发梢，怯生生地看着迎面而至的外乡客，言语生涩，姿态局促。

但这恰好在门庭冷落与车马喧嚣之间留下了恰如其分、不张不驰、从容自在的行走余地和居停尺度。

横山曲水有人家，石墙木屋卵石阶，屋宅沿溪依坡拾级而居，层层叠叠。溪边有屋，屋前有溪，溪上有桥，洗衣淘米闲话家常。菜蔬种在山前坡后，竹林里劈几株毛竹拗成竹椅，春时掘鲜嫩的春笋炒咸菜，摸小溪鱼螺蛳……沿山村道再走一段路，一道瀑布轰然而泻，瀑水滋养了一座村庄的饮食与种植。春夏时水量丰沛，秋冬季就真是薄如布帛了。瀑布上游是一汪碧玉似的大水潭或小水库，各座山头的溪流汇川而成，水盈则溢，溢则成瀑布。一间小亭筑在潭水中央，周遍搭几条曲折栈道供人游步。

夏天时坐在潭中小亭吹吹风，听听喧嚣的瀑声和鸟叫，那是相当写意的。有才艺的弹弹琴引引箫，想必亦能赢得山水共鸣。

村里的年轻人已然不多，留守的是白发媪翁。周末时年轻的也会来老家吃个饭，城区的人走村穿巷拍拍照，以示对山村故园、山水自然不可或缺的缅怀寄情。

私念中，金冠不必成为旅游胜地。它只需成为留守山里的外婆奶奶家，成为三舅四叔五伯们依然驻守的飘荡袅袅炊烟的山乡故园，成为久不走动的远亲老宅，成为我们时不时叩开门扉讨一碗水喝的旧时凉亭。

这里是背包客的驿站，驴行者的客栈，走马观花客的到此一游地。这里可以我见青山多妩媚，寒山转苍翠秋水日潺湲，可以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莫笑农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

我们需要有这样一个不必起兵发马、无须朝发夕至、动一动念抬一抬腿即可抵达、遥远与咫尺之间的邻家所在，歇脚驻足，停停走走，把酒桑麻，归去来兮。

“冬前冬后几村庄，溪北溪南两履霜。树头树底孤山上”，元代有个叫乔吉的写过这样的散曲，比拟金冠亦并非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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