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首诗歌的教学中

磨砺成长

——《饮酒（其五）》教学反思

◎菲菲

于漪老师有句名言：“教育事业真是遗憾的事业。我教了一辈子的课，一辈子没有上过一堂十全十美的课。”这句话既给我安慰，又给我无限激励。语文教学是永无止境的艺术，从底蕴不足摇摇晃晃的课堂，到理想中师、生、本三情融汇的教学臻境，一路走来，总有遗憾，也在磨砺中不断收获成长。

一、积淀不足，赛教留下遗憾

成长，从赛教开始。

2019年7月，我在西安市长庆八中参加陕西省教学能手评选大赛，抽到的课题是《饮酒（其五）》。平时最怵诗歌教学，本就积淀不足，一方面觉得这首诗过于平淡，另一方面略觉陶公的人生追求有些消极，不是很喜欢，就没有认真准备，仅凭着过去一点教学经验现场匆忙做了粗略的教学设计：一、以“不为五斗米折腰”的故事激趣导入；二、读准字音、节奏，初步感知诗歌内容；三、读懂诗中所描绘的生活情境，描绘画面；四、品味语言，读出“悠然”的感情。整堂课以读贯之，层层深入。

教学中，我充分关注学情，把学生的学放在首位，针对学生诗歌鉴赏基础薄弱，耐心倾听、对话、引导，力求让学生学有所得。然而，在第四个环节仅停留在对字面意思的分析，没有恰切自然地把学生引入诗人的内心深处，始终徘徊在诗情的岸边，未能体会到诗人的悠然真意，留下些许遗憾。

赛教结束后，我几经反刍，厘清自己在诗歌教学中的困惑和不足：对《饮酒》理解肤浅，对陶公尚有隔阂，诗人采菊东篱的悠然心境和任真自得的个性并未透彻领悟，因而在最后一环节的师生对话中捉襟见肘。我深切领悟到：深入解读文本，是一个语文老师的基本功，也是上好一堂课的重要前提，教师首先应精研文本，细品、苦思、深悟，吃透教材，才能避免肤浅与浮躁。

二、精研覃思，激活语文课堂

遗憾，是新的起点。

2019年9月，乘苏陕交流之东风在启东市折桂中学跟岗学习一周，我被安排作为学员代表上一节汇报课，当即决定讲《饮酒（其五）》，从这首诗开始啃下古诗教学这块硬骨头。

首先，要吃透教材。我阅读了十多篇名师课堂实录和所有关于这首诗的深度解析以及陶渊明的生平和《饮酒》系列诗作，一边读，一边思考，做笔记，带着一份执念，着魔似的望着窗外悠悠白云单曲循环《修篱种菊》，心头萦绕着淡淡的忧伤和思念，一字一句地咀嚼诗味：斜晖脉脉，倦鸟归林，南山悠然，人淡如菊，逃离尘世的清闲自在，历尽千帆的平和淡然，感觉自己离陶公的田园愈来愈近。某个黄昏，忽一瞬潸然泪下，顿悟般懂了陶公中年叛逆的凄凉和无奈，以及精神涅槃后的朴素、平淡、自然。

于是，带着深深的敬畏和感动，有了这样的教学设计：一、以元好问对陶渊明诗的评价“一语天然万古新，豪华落尽见真淳”导入；二、反复诵读，结合注释读懂内容，初步感知朴素平淡的诗意；三、赏析诗歌，读出“悠然”的意味：分析“悠然”的原因——心远，描绘悠然的画面，探究“悠然”背后的人生追求（此处引入诗人贫困潦倒的现实状况和一生的辞官经历，以及菊、鸟等意象的精神内涵），感受“悠然”的最高境界——忘言；四、回到“豪华落尽见真淳”，体会平淡自然、朴素淳厚的语言风格。

在启东市折桂中学上《饮酒（其五）》

这堂课行云流水，灵动活泼，学生素养极高，师生之间的对话自然流畅，生成精彩，尤其最后一个环节，拓展诗人贫困潦倒的现实生活，与诗中的悠然之境对比，再出示诗人四次辞官的经历，陶公耿介洒脱、任真自得的人格魅力自然彰显，水到渠成，深深触动了学生的心灵。这是有史以来最趋于完美的的一堂古诗课，当然，这个“史”仅指我自己的古诗教学史。课后，我把这次宝贵的教学经历整理成课堂实录，为自己突破诗歌教学这个难关欣喜自豪。

孟子曰：“君子深造之以道，欲其自得之也。”语文老师不仅要广泛阅读，精研覃思，庖丁解牛般对文本和教学内容了然于胸，还要融情于文，深入文本内核读出生命里的感动，才能在课堂教学中得心应手，左右逢源。

三、关注学情，预留生成空间

2019年12月，学期接近尾声，上到《饮酒（其五）》，因期末工作繁忙，又想着自己在折桂中学上得颇为成功，便省去备课环节，满怀信心地拿着课堂实录走进教室，还以为，自己班上的孩子，一定会有更多精彩。

然而，我忽视了学生知识能力的起点，没有根据实际学情调整教学内容，把这节课的教学死死地定在另一个班的课堂实录上，企图踏着老路走出同样的精彩，可不同的学生带着自己的知识、经验、思考、灵感，兴致走进课堂，又怎么可能走出整齐划一的步伐？从初步感知诗意的环节，我囿于“实录”反复琐碎的提问已经让很多孩子失去了探究的兴趣。

唯一精彩的生成是一名学生表演“悠然见南山”的情态，他的眼神动作十分自然，几乎没有“演”的痕迹，为了强调“见”与“望”的区别，我突发灵感自毁形象努力做张望状，孩子们在哄堂大笑中明白了“望”的刻意和距离、“见”的怡然、淡然和自然。那一刻，我也突然意会：南山与陶公天涯咫尺，是陶公精神的依傍和灵魂归宿，何须去望？它就在陶公心里。教学相长啊，物我合一的无我之境，就在我和孩子们交流、交融的过程中逐渐清晰。

由此明白：课堂的精彩之处在于未知，在于莫测的变幻，在于生命之间的智慧碰撞，在于把瞬间迸发的思维火花点成激情燃烧。课堂预设除了要吃透教材，还要充分考虑学情，学生知道什么、不知道什么、想知道什么，是教学的起点；在教学这个充满动态变化的过程中，不可预设过度，一定要留够让学生、老师在文本里自由驰骋、深度交流的空间，若把孩子当成提线木偶，教学又怎会有生命的气息？

四、顺学而导，让学习真实发生

2020年10月20日，在杨安平工作坊带领下到铁佛中学送教，为了自我突破，我决定同题异构，再上《饮酒（其五）》。

这次，我紧扣诗眼“悠然”，注重诵读感受，增加文化内涵，彰显诗人魅力。一、提问导入：陶渊明是我国第一位田园诗人，在文学和文化史上，陶渊明的形象已经被两句诗定格，你知道是那两句诗吗？——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二、反复诵读，从诗中找出一个词概括这首诗的特点或给你的突出感受——悠然；三、探究诗人为什么能做到“悠然”——心远，理解“心远”背后的故事（不为五斗米折腰）和内涵；四、描绘“悠然”之画面，表演“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体会物我合一的“真意”；五、拓展阅读《五柳先生传》《乞食》，以知人论世的方法探究诗歌题目“饮酒”与内容之间的联系，从而深入领会陶公的超脱自然的人格魅力。

课堂一直按照预期的环节推进，看似天衣无缝；听课老师们评价，这节课展示了独特的教学艺术和个人风采。可是，课堂上孩子们游离的眼神、懵懂的表情告诉我，这不是一堂好课！一堂好课，心中有本，更要目中有人；一堂好课，不是老师表演得多精彩，而是学生真正学有所获。而这堂课，至少有一半孩子没有收获。

课前不了解学情固然是原因，可当诵读环节意识到学生学习的起点与预期不同，就应及时调整教学思路，放缓脚步：在他们不会按节奏朗读的时候，应示范一遍，再一句一句具体指导怎样去读；在孩子说不会的时候，应鼓励她尝试着多读几遍。可是，为了呈现一堂“示范课”完整的教学环节，为了彰显教学设计的“艺术”，我一直在急急匆匆地赶路。这里的孩子们 生在田园之畔，本就自在悠然，倘若我能摒弃“示范课”的枷锁和功利心，倘若我不只顾着展示自己对文本解读的深度和设计的巧妙，多给他们一点时间，推动他们沉入文本静心悟读，把诗情引向窗外萋萋菜园，引向广袤的田野和自由的心灵，也许会真正播下一点诗意的种子。

肖培东老师在他的观课笔记《很多美好，在与我们擦肩而过》中写道：“或者，是我们执意地只朝向预设的目标；也或者，我们心里只有我们！慢一点吧，让学生完整、具体地说说他们的阅读体验，即便是稚嫩的表达，我们都有可能从中寻找到力量和光亮。”有温度的语文课，要贴合学生的认知实际，切实关注到每一个学生内心真实的疑惑，愿意停下匆忙的脚步，去关怀、挖掘、塑造，顺学而导，才能让学习真实的发生。

五、千磨百炼，在反思中成长

好诗不厌千回读，好课不厌百回磨，四次上《饮酒（其五）》，每一次期待与煎熬，每一次失落与懊恼，每一次豁然开朗的欢愉，每一次心神交融的怡然，于我来说都是不凡的经历。且行且思悟，得失寸心知：语文课常教常新，人生的每一个阶段对教材都会有不同层次的理解，不同的学生，不同的学情，甚至是不同的心境，都会导致课堂走向不同，没有哪一种的设计可以适用于所有的课堂。

我们一直在追求有深度有温度的语文课，作为语文学习活动的组织者和引导者，教师解读教材的深度决定了语文课堂的深度，教师对学情的关注度决定了课堂教学的温度。一堂好的语文课，不仅要紧贴文本而行，还要紧贴学生的心灵耕耘；一堂好课，需要“精雕细琢”“千锤百炼”，需要教师用一生的时间来备课：广泛阅读备知识底蕴，融情于文备教学深度，沉静从容备教学心态，关注学情留生成空间，不断反思促自我成长，把每一次磨砺都当作让课堂教学臻于完美的阶梯，直到，可以触摸到每一篇课文灵魂的温度，可以听见每一个孩子内心的呼唤，可以感受到作者、孩子和我们，共在同一频率的心跳。

还是特别喜欢这首听来飘然出尘的歌……

本文发表于

《新校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