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意与清身

  《幽梦影》有云：“世人皆醒时做浊事，安得睡时有清身。若欲睡时有清身，需醒时有清意。”此话并不深奥，无非告诫世人若葆清白之身，须时时保持清意，不做糊涂事。

  所谓清意，指意念纯净。一个意念纯净的人，思想不芜杂，不懂歪门邪道，自然不敢做坏事，这样的人当然可称为高尚的人、纯粹的人、脱离低级趣味的人……

  看当今一些贪官的忏悔录，发现贪官们的忏悔几乎都有“一时糊涂”。一时糊涂贪了，一时糊涂占了，一时糊涂要了，一时糊涂拿了，一时糊涂……结果一下子被捉了。声泪俱下、跺足捶胸，对不起人民，对不起党，假如再给他们一次机会，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假如……可惜没有那么多假如，痛哭流涕也好，跺足捶胸也罢，一切都晚了。一时糊涂，换来一副镣铐、一世污名！此身不清，镣铐加身，祸及儿孙不说，还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示众。

  权钱色的诱惑是极强的，面对如此强大的诱惑没有强大意志力的人几乎都会成为俘虏。贪官们的一时糊涂，就是没有守住清意，因此丢了原则，没了底线，一旦伸了一次手，便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最终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如此看来，保持清意的重要性，也就不言而喻了。

  但人性的贪婪又让人蠢蠢欲动，心怀侥幸，任谁都有可能犯错，更何况官员了。怎样才能让官员不“一时糊涂”，时时保持清意？愚以为首要的是官员要自律。为官就要始终保持清醒，时时三省吾身，自己的权力是谁给的？自己该为谁负责、为谁服务？面对各种诱惑，如果少一些侥幸心理，谨记“莫伸手，伸手必被捉”的铁律，也就不至于“一时糊涂”做下违法乱纪的污浊之事。平生不做亏心事，自然也就不怕半夜鬼敲门，别说鬼敲门，就是半夜警笛声声，人也照样睡得踏实安稳，一觉到天明。

  宋人叶梦鼎算得上一个有清意的官。在贾似道当权，百官低头，万马齐喑的严峻形势下，叶梦鼎几乎是以一人之力对抗奸相贾似道，史称其“以孤忠抗大奸，支持危局”。顺时而为不好吗？同流合污不好吗？在别人劝叶梦鼎时，他却说了一句：“廉耻事大，死生事小。”（《宋史叶梦鼎传》）如果贪官们都能像叶梦鼎这样知道廉耻比生命更重要，自然就会生得明白，活得清楚，不会做随波逐流的事，自然也就保住了清白之体。

  其次是他律。反腐倡廉单靠官员提高道德修养的自律是远远不够的，还要启动他律机制。如果没有一个风清气正的环境，就不要奢谈对官员贪腐行为的约束；如果没有一套有效的监督机制，可能就会出现有的贪官都朽得拿不成个儿了，却依然步步高升的怪现象。有了风清气正的环境，就有了生长正义、正直的土壤，歪门邪道就失去了施展拳脚的地儿；有了有效的监督机制，等于多了许多雪亮的眼睛，置官员于阳光之下，官员才会“不敢腐、不能腐、不想腐”。

  自律的重要性在于从官员自身道德修养入手，让官员自发地要做个好官，这等于练好了“内功”；他律的重要性在于从法规制度上约束官员行为，逼着官员不得不做好官，这等于练好了“外功”。内外兼治，才能炼成“清官”。

  意是行之始，意念决定行动。有什么样的意念，就有什么样的行动。所以《幽梦影》一语道出关键，清意决定清身。不过作为一本反映高人逸士生活情趣，明显带有消闲色彩的《幽梦影》所言毕竟有局限，它过分夸大了人的主观能动性，真要能保清身，岂是仅仅一句有“清意”就能做到的？但其所言若葆清身要从清意始，给了后人以很好的精神指引，也算是颠扑不破的真理了。

 载《杂文月刊》2020.6上 

迂夫子，男，70后，职业教书，业余码字。

本公众号文字如无特别说明均为原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