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钱落职”的启示

南昌秀才某君，在书肆中见一少年数钱买《吕氏春秋》时掉落一枚铜钱。某君用脚踩住那枚钱，等少年离开后俯身拾起。旁边坐着一位老翁，凝视良久后起身叩问某君的名姓，然后冷笑离去。后来某君得选江苏常熟县尉，准备整装赴任，上任前照例要先拜见长官，多次投递名片却不被江苏巡抚汤潜庵接见。一天忽然得到巡捕传达汤巡抚的命令，让某君不必赴任了，说他的名字已经上了弹劾的奏章。某君急问：“弹劾何事？”巡捕答曰：“贪。”某君想自己还没履职，哪来的贪污之事？以为是汤巡抚弄错了，要当面申诉。巡捕回复汤巡抚之后，又传达命令说：“汝不记昔年书肆中事耶？为秀才时，尚且一钱如命；今侥幸作地方官，能不探囊胠箧，为纱帽下之劫贼乎？”某君恍然大悟，原来当初书肆叩问姓名的老翁就是汤巡抚，于是羞愧地罢官而去。（《谐铎 卷三》）

   某君因“一钱落职”，实在让人惊讶。有人可能会觉得，某君实在有些倒霉，偏偏撞到上司的枪口上。也有人觉得，汤潜庵做得有点过头，某君并无重大过错，不过是贪占了别人的一文钱而已，何况那时他还只是个秀才，并未做官，直接开革有些小题大做。孰是孰非先不论，单讲此事带给我们的启示。

   首先，做人德为先。一个人，无论什么身份，处什么地位，做什么职业，都要重视道德修养。实话实说，某君贪占人家一文钱，并未违法犯罪，只是私德有瑕疵罢了。管子云：“道德当身，故不以物惑。”只有品德高尚的人，才不会被外物所惑。某君轻易就被一钱所惑，可见道德修养不过关，否则面对他人滚落在地的铜钱，不是伸脚踩住，而是及时提醒了。

   其次，做人要慎独。《礼记·中庸》说得好：“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从最隐蔽、最细微的言行上能看出一个人的品质，所以君子要慎独。某君贪占一钱，就是最为隐蔽和细微之事，他以为伸脚踩住一钱，只有天知地知脚知，哪里会想到“旁观者清”，旁边还有一个老者——未来的上司——看着呢。总有一些人，以为某些场合无人监督，便肆意妄为，乃至做出有违法律或道德之事，实在愚蠢。人只有做到了慎独，才能做到细处谨慎，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不逾矩。很多人认为做人可以不拘小节，殊不知小节上失格，才最易“翻车”。如人行百里，中途失败，原因可能不是没有毅力，而是鞋里有一粒硌脚的沙。

   第三，做人贪不得。某君“一钱落官”的根本缘由，汤巡抚给出的答案是：“为秀才时，尚且一钱如命；今侥幸作地方官，能不探囊胠箧，为纱帽下之劫贼乎？”汤巡抚的理由很简单，你做秀才时就贪，做了官就不贪了？极有可能成为“纱帽下之劫贼”！虽然汤巡抚此言未免有些武断，但要知道世间还有“禀性难移”之说，“是狗就改不了吃屎”并非妄言。做秀才贪占一钱，做官可能就会贪占一城，说白了，某君有贪的基因，是很难改变的。所以汤巡抚才有如此武断的做法——直接免职，让他连贪的机会都没有。由此可见，做人贪不得，一旦有贪念，只会越来越膨胀，不可能主动戒掉——贪占得到那么多好处，怎会收手?

   如今，有多少“纱帽下之劫贼”曾经有过脚底下踩一钱的经历，不得而知，但“一钱落官”的故事还是值得拿出来讲一讲，供众多戴纱帽者戒！

   载《杂文月刊》2023.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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