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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接受井上雄彦去讲一个属于他自己的《灌篮高手》
同事美女来问我:你觉得《灌篮高手》大电影好看吗?我说:“好看的。”她说;“得出这样的评价是出于情怀吗?”我笑笑说:“不全是。”
我跟她讲了这么一件事。
这半年我考了社工,一直在做居民区里的相关工作。那天在辖区门口值勤时,有一位志愿者大叔跟我说:“小何,一般我不说这个话的,但根据我这几个月跟你的接触,你给我的印象不错,人蛮踏实的。”
那一刻,我戴着口罩红了眼眶,差一点失态地落下泪来。这其中当然有受到居民肯定的感动和欣喜,但实事求是地说,还掺杂了一些,其他的情感。
我年纪还轻的时候,追求让人惊艳的亮相和给人以才华横溢的印象——尽管我是个社恐。我希望人们面对我的时候,谈论我的表现,用到的都是惊叹词:“哇,你真的太……”十几二十岁的我,绝对不会想到,将来有一天,当我接手一份新工作,勤勤恳恳干了几个月,听到一句“蛮踏实的”也会涌起很大的满足感。
我对同事说:“也许湘北队里的每一个人都没有变,但是我们已经变了,所以我也能接受,创作者井上雄彦也不是当时的那个他了。”
小区业主群里有邻居聊到觉得大电影“节奏慢,不够燃”,同事里也有美女表达了相同的感受:“倒不是不能接受宫城做主线,主要是整个比赛里,那种战况激烈的感觉没有了。”在观看国语版散场时,我更是听到几位貌似80后的男性在讨论说:“他要是把每个人的故事都讲一遍也算了,单独只说一个人那么多,我接受不了。”
我说:“毕竟激烈的全国大赛对战,当年的漫画里都已经画过了。井上雄彦从一开始就讲,这部电影要弥补一下他当年对宫城良田这个角色讲的故事太少的遗憾,在我看来,他已经到了一个,可以做一部作品,只需要想着弥补好自己的遗憾,而不需要去顾及读者们的遗憾的年纪了。
井上雄彦(Inoue Takehiko),曾用名成合雄彦,昭和42年(1967年)1月12日出生,身高167CM,B型血。家里兄弟三人,他排行老二,8岁的时候父母离异,母亲便带着三个孩子离开东京,回到家乡日本九州鹿儿岛县生活。
在成长的过程里,外公正吉替代父亲成为孩子们最依赖的男性亲长,当井上雄彦在六年级的时候创作出第一个漫画角色,外公夸奖说:“太不可思议了,头发简直像活生生的一样。”正是来自亲人的鼓励,成就了井上雄彦要成为漫画家的勇气。
而喜爱篮球的他,高一时加入了当时学校的冷门社团篮球部,因为个子不高担任后卫。他跟樱木花道一样,门外汉一摸球,热爱从此不可收拾,经过勤奋苦练,高三时已经担任了队长,还成为了队里的王牌球员。但校队就像最初的湘北一样,实力弱成绩差,在全县大赛上坚持不了几个回合,就倒在预选赛上。
井上雄彦正是以自己在鹿儿岛县立大口高等学校的这段打篮球的经历为蓝本,创作了篮球漫画《プレス》,向集英社《少年JUMP》周刊投稿,被后来担任第9代编辑长当时还只是编辑团队成员的中村泰造看到了他惊人的画功和漫画才华,并在他20岁大学退学之后,由中村泰造引荐,成为了漫画家北条司的助手,从此走上职业漫画家的发展道路。

这样一看,是不是可以在大电影的宫城良田身上,找到些许井上雄彦成长中的影子?

井上雄彦本人也坦率地表示过,自己擅长的领域是平面漫画,对于电影和动画这块是外行,这一次担任大电影的编剧和导演,工作流程上,也是由他来描述场景和感受,制作人员制作出成品,他提出意见,团队再做出修改,如此反复。所以习惯了TV版动画的粉丝可能觉得没有那么“忠于初印象”也是难免(老粉都懂,井上雄彦本来对TV版也是不怎么认同的)。
《灌篮高手》之所以能在体育类题材百花齐放经典频出的日本漫画界一骑绝尘,成为现象级作品,跟井上雄彦本身热爱篮球也打过篮球、喜欢看篮球比赛的个人特点是分不开的。据说他在创作《灌篮高手》的最初,定位是校园搞笑漫画——所以樱木花道是这么一个逗比也是可以理解的,对吧。我猜可能是在创作的过程中,赛场对决制霸全国的热血在他的心中按捺不住地勃发,渐渐让作品走向了青春热血漫画的道路。
顺带插一句,在这之前,井上雄彦出过一个短篇漫画《喜欢红色》,这部爱情喜剧漫画登上了《少年JUMP》周刊封面,更得到卷头彩页的力捧。这是樱木花道的初亮相,他带领“樱木军团”一众损友,搭救被花花公子菊川仙吉骚扰的大咲晴子。因为角色有较多重合,后来被一些粉丝们考古,视为《灌篮高手》的前传而广受追捧,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去看一看。
井上雄彦并没有接受过正儿八经的美术教育,可以说能成为顶流漫画家全靠天赋异禀和锲而不舍的努力。他在《灌篮高手》里以出色的画技和近乎电影感的分镜造就了绝佳的画面表现力,充分体现了竞技场上的激烈和篮球运动特有的张力,再加上他对现实生活里篮球场上的这些经典比赛还有知名球星的熟悉度,使得他总是能与时俱进地把这些素材自如地运用到剧情和角色里,必然能让读者们看得很燃很激动。
我觉得,奔六的井上雄彦决心制作《灌篮高手》大电影时,已经完全不需要通过一部大荧幕作品来体现他以激爽动感点燃人心这块的能力了。早年间他为资生堂定制的广告短片里,运镜之丝滑,转场之绝妙,节奏之紧凑,就足够让人过目不忘。在这次大电影的开头,也有一脉相承的线稿魅力大展现。更不用说,从对决下半场开始,到倒数2分零6秒,直至最后的9秒,每一层营造紧张感的手法都不同,但层层递进,球球揪心,每一个视觉停顿都让人屏气凝神。
相对于少年人的“燃到”,我们中年人更在意“烧得久”。
家庭的重任、亲情的羁绊、对口不择言的追悔和对没来得及好好告别的难以释怀,被比较的不堪承受,在经历了最热血的奋斗和付出之后,接受青春梦断无功而返的无奈……
在那个曾经执拗地对大人声称“阿宗现在一个人住到很远很远的小岛上去了”的妹妹,淡淡地说出“如果他还活着”的那一刻,在泽北荣治离开球场,匍匐在地流泪痛哭的那一刻,在宫城良田淡定地指挥全队组织进攻,重拾起“就算再害怕,心砰砰砰地跳,也要装出毫不在意的样子”的那一刻,在樱木强忍着背上的伤,跟教练老爹要求换人,说出“我最光荣的时刻,就是现在”的那一刻,每个人都长大了。
但井上雄彦用回忆穿插现实的手法,在全国大赛拼死一战的紧张旋律里,调和了一段段舒缓的间奏,用一个张弛有度的状态去告诉观众:别害怕,去长大,去找到自己,做自己。
从一开始,全国大赛的结局我就是知道的。
上初中的时候就已经买了全套漫画,我记得特别清楚,好像要五百多块,这对当时的我是笔巨款,而我又是不跟父母领零花钱的。我鼓起勇气去跟父母特别申请了费用,分两批才跟书店老板把它们买回家。工作以后,当过杂志编辑的闺蜜得知我的心头好,还特地送了一本印有《十日后》特别报道的漫刊丰富我的收藏。
湘北并没有称霸全国,樱木没有跟晴子谈恋爱,赤木和木暮没有继续打篮球,属于湘北的那个夏天,其实很早就已经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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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什么喜欢樱木花道

历尽半生,我也没有找到自己的樱木花道,但拥有了一个每天放学都把作业抛诸脑后,一门心思直奔球场打篮球的初中生儿子。

于我,樱木花道的巨大魅力,至少还有三分之一在背后的好声音于正昇老师身上,我初中时,甚至为了留下樱木的声音把所有教材录音带都拿来录电视里播放的动画片。

再后来我误打误撞进入配音圈,又在兼职打工的公司里追星成功,见到了梦中情声本尊。

商议怎么选场次时,小小何跟我说:“妈妈,你的童年回忆是国语版,可我的童年回忆是日文版啊。”我过了那个“我喜欢,你也必须要喜欢”的年纪,没有了那种“我激动,要拉着你也一起激动”的心绪。我已经可以接受,最亲近的人,跟我的喜好不一样。
在电影院里,每一个我知道会加重樱木伤情的段落,我都提前开始抽鼻子。小小何不理解我为什么要哭得稀里哗啦的,但他很起劲鼓励我买下有纪念版饮料杯的小食套装,并且很开心地在纪念海报上盖章。
井上雄彦表示:“这次我们制作了一部能从新视角、新角度观看的《灌篮高手》。你可以继续看漫画版,也可以继续看 TV 动画版。而电影版,是以电影这个形态制作的一个'新的个体生命’。这些不同版本的根基虽然一致,但我希望观众们这次可以感慨地说:我虽然知道《灌篮高手》,但这样的《灌篮高手》还是第一次看到。”
每一代人有自己的《灌篮高手》,每一个人有自己的樱木花道。
高中时《灌篮高手》在电视台重播,午间休息,还能在教室的电视剧里看个半集。那会儿我有两个很要好的女同学一个笑眼弯弯,喜欢宫城良田,一个直爽干脆,喜欢三井寿,咱仨各有各的心头好。笑眼弯弯的,毕业后去了加拿大,最后一次联络是十几年前的一封邮件,直爽干脆的,已经是金融圈高管,工作忙责任大,好几年没有见过面了。
那天我一个人看完国语版,骑着共享单车吹着风听着歌回家,把我这两个高中死党妹子想了想,把这些年来让我动过心的,对我动过心的男孩子们想了想,把我所知道的,也同样喜欢《灌篮高手》的朋友想了想:他们都在哪里,又会跟谁一起看这部大电影……
大多数体育题材的作品,主角都会在最终的胜利者宝座上,激情、励志且鼓舞人心。湘北队的命运止步八强,樱木能否复健成功未知,这样的设置忧伤而真实。井上雄彦给大电影里的宫城在亲情、爱情和事业上都有了美好的“交代”。
当妈妈问:“山王怎么样?”宫城回答说:“他们很强……让人害怕。”阿良像一个普通的孩子一样,在母亲面前真实地袒露恐惧,对最亲近的人暴露脆弱——而这可能是阿宗在这个年纪时所没有流露的。从这一刻起,宫城良田不再是宫城宗太的影子,是他自己。
就我个人的理解,这就是井上雄彦要在这部作品里表达的,找到自己,跟自己和解。
41岁的我,没有能成为童年时向往的出镜记者——天知道“以上就是本台记者何吟从现场发回的报道”在我心里默默练习了多少遍,也没有在配音的天地里继续驰骋,实现以“让声音走遍全球每一个能听到中文的角落”为自豪,我只是一个在独自看完电影后,记得去商场的烘焙店里买几个甜甜圈回去带给家人吃(主要是为了讨好儿子)的中年人。不过,我还是会把“80岁拿诺贝尔奖"这种白日梦挂在嘴边。
等待全国大赛的这27年里,我知道我错过些什么、失去些什么,但是我也知道,自己拥有了一些可能是其他人向往而不得的,一些真正的,好东西。
以上,不过人生常态。
那天在店里挑甜甜圈的时候,排在我前面买单的年轻男子在叮嘱太太:“买三送一,要不你再挑两个,我们凑够八个好了。”话音刚落,有个可爱的小女孩举着一枚单独包装的马卡龙扑上他小腿,肉肉的小手高高地举着手里的好吃的,就怕爸爸看不到似的。男子接过孩子手里的东西一看,宠溺地说:“好,拿一个,只能一个哈。”接着像场景复制黏贴一样,又扑过来一个个头一般高的小男孩,只见这位爸爸说:“行吧行吧,拿都拿了,一人一个哈。”
商场外过马路的时候,我在斑马线附近又遇到这一家子。只听男子对太太说:“你知道今天买的那堆东西里什么最贵么?你根本想不到,居然是那个马卡龙,一个竟然要13块,这也太贵了吧。孩子既然拿了,肯定得给他们买,但是回去规矩要做一做,以后逛商场不能让他们随便拿,我们得事先谈好条件……”一旁的太太嗯嗯应声,两个人牵着两个活泼的孩子,看起来很热闹的样子。
那男孩子的发型有一点神似宫城良田,个头也不是特别伟岸,鼻梁上架了一副圆镜片的眼镜,生活里这样“抠抠搜搜”的人夫奶爸显得很可爱,那种接地气的可爱,过日子的踏实。我在想,在井上雄彦的设定里,宫城良田会不会也有这样一天。至少在我的想象里,樱木花道是会有这样一天的。
当我连续看完了两场不同配音版本的《灌篮高手》后,是时候要鼓足勇气,告别我的“初恋”了,我终究是不可能遇到一个像樱木花道这样的男朋友,或者说,即便有遇到,今天的我也不可能成为他心目中的晴子。
但我作为观众没有任何遗憾,回到开头那句话,我接受,不,确切地说,是我支持井上雄彦去讲一个属于他自己的《灌篮高手》。比起一个让人满意的作品,我更希望创作者们去创作出符合他们自己心意的作品,这样才有趣呢。

本来已经写完了,但是坐在我边上的小小何一看本文的字数,非说4000多字不吉利,还差两三百个字,干脆凑够5000吧……我反问他:“我为什么要满足你的想法?”他说:“我不满意可以,万一神不满意呢?写到你的幸运数字,说不定这篇就大火了呢?怎么样,很有诱惑力吧。”我心想:功课不抓紧做,迷信倒搞得很起劲。但考虑到毕竟我不是井上雄彦,没有大神想画什么画什么想怎么拍怎么拍的地位,却有小博主求转发求点赞求一键三连的企图心。所以才有了最后这样一段废话,如果你能坚持看到这里,你真的就是我的真爱粉了,欢迎你私信我详细的收件地址和邮编,我会给你寄一张手写的明信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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