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锅饼—— 童年美食（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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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小时候煤球炉旁的窗户角落上，总是挂着几个用旧报纸裹着的铁皮做的物件，既不像铲刀又不像汤勺，因为长年烟熏油烤，铁皮的倒也不锈。因为不知道派什么用场，看看也没有什么好玩的，估计是美食家的父亲的厨房用品？所以冷搁在一边也无人理睬。忽一日，外婆突然劳它大驾，请它们出了山。只见外婆用碱水洗刷得干干净净的两个一大一小的勺子一样的东西，然后，告诉我们准备做铜锅饼了。

做饼当然是我们最开心的事情了，其时，父亲已经在菜场上淘来一碗活驳鲜跳的小青虾，养在钢盅盆里；菜场上问讲沙上话的南沙一带农民买了几个又大又白的“白沙萝卜”；问附近蔬菜队的阿婆买一撮本地的红根青大蒜，一切准备停当，父亲开始切萝卜丝，按照平时，萝卜丝用外婆准备的木刨就可以了，但水嫩的白沙萝卜经不起如此，所以一定是用刀切，在父亲一流的刀功下，白花花萝卜就变成了粗细划一的萝卜丝了。放一把盐，切一大把青蒜叶末给萝卜丝一拌让它盆里稍微伏一伏。后面就是开始在广盆里拌面粉了，拌面粉和平时的摊面衣不一样，特别讲究面粉浆的粘稠度，这个生活非外婆来不可，不一会一切准备结束，外婆定定心心的拿一骨牌凳往煤球炉旁一放，右手是煤球炉，左手是面粉浆、萝卜丝、小青虾。

煤球炉上油锅架好，炉门轻隙一半，就把两个铁皮大勺子放入油锅。这勺子好玩，柄是弯弯的呈弧型，而勺子是底小，口大的椭圆体。勺子在油锅里加热，外婆右手拎起，倒掉勺中油，左手舀一小勺面粉浆倒入大勺内，面粉在发烫的勺子里迅速成型，外婆立即从萝卜丝碗里搛一筷萝卜丝盖住面粉，塞满整个勺子，然后迅速在表面加一大勺子的面浆，让它左右摇晃包住萝卜丝。其实，这一环节非常重要，面浆必须全部包住萝卜丝，否则油锅里一浸，萝卜里油全部漏进馅里去，不好吃不说，还浪费油呀，所以，这一步是显示外婆水平和功力的，最后外婆在萝卜丝表面的面浆上再压两只小青虾，就顺势往油锅里一放，顿时油中泡泡四泛，

外婆也不理会，迅速拎起另外一个勺子，按照同样的方法做好放入油锅，此时第一个勺子里的饼已经泡泡渐渐的少了，开始发黄的铜锅饼已经成型，外婆将勺子在油锅边轻轻一敲，口大底小的勺子顿时与铜锅饼一分为二，铜锅饼掉油锅继续炸，外婆又开始第三个铜锅饼的制作，忙而不乱，井然有序，只是锅里的味道已经香飘四溢，满院子的人家都知道，我家又在做好吃的了。待油锅里的铜锅饼黄里发黑，外婆就不会等了，迅速用筷子夹起，放入一旁的盆里，此时外婆就是我们馋死也不会给我们吃的。

她反复说，铜锅饼一定要稍微冷却一下，一是让热软的面粉表面发脆变硬，二是因为包着的萝卜丝不透气，里面高水分在高温下形成的水汽会发生烫伤危险，一定是经过反反复复的央求，外婆才会同意我们吃，我们自然是吃过烫伤的苦痛教训的，在唏嘘唏嘘的声音里，刚刚做出来的铜锅饼已经全部报销，大家等在外婆身边盼望着下一个饼属于自己，此时的大人会把我们赶走，然后做出来的铜锅饼一定是分给邻居隔壁，然后大家大快朵颐的吃个一饱。

那铜锅饼的味道是，虾的鲜香、萝卜的菜香、蒜叶的蒜香和面粉的面香与菜油结合以后的那种香味是人间少有的富有诱惑力，我小的时候是只在家里体会过，没有尝过大街上的铜锅饼摊贩做的，也根本就没有看见过，大概那时破四旧都被取缔了，倒是我八十年代在县中做班主任老师，新华书店门口那个老太太每天准时在东校门外摆的铜锅饼摊吸引人。

在那东侧教室上课就闻到一股股铜锅饼味道涌进教室，看到越来越按耐不住的孩子们垂涎欲滴的腔调，无奈的停止讲课，朝门外看去，引得同学们更大的一阵哄笑：“黄老师也馋了！”其实，那时的我对那黑咕隆咚的铜锅饼是一点激发不起食欲的，因为母亲说，那黑色是油反复炸以后产生的，多吃对人不好，我从来就没馋过摊贩的铜锅饼，虽然那味道有点引人，但我是不会去吃的，可我的这些学生们不得过哇，一下课就发疯一样的冲出东校门，每人半个煞煞馋虫，我心里暗好笑，哪里有我外婆做的青虾铜锅饼好吃？或许正是受这铜锅饼影响，那年我组织班级学生集体野营，我差一点和黄山部队的战士商量做铜锅饼吃，要不是因为萝卜没上市，青虾不当令，或许，大家就吃过这令人胃口大开的铜锅饼了，或许，几十年后的同学聚会说的最多的就不是包饺子，而是铜锅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