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涉无用

看韩松落忍不住说韩松落，定义才华的方式有很多种，初次看到他的《我们的她们》我会觉得他是个有才华的作者，从一个人的眼光去评价分析，不，应该是从一个人的眼光去理解另外一个人是一件困难的事情，从一个男性作家的眼光去理解几位女性就要更加困难，有谁说过男人写女人写不好，满眼都是他看过去她们的样子，作为一个符号被审视是让人不舒服的一件事情，这也是我认为韩松落有才华的原因之一，面对已经被贴上各式各样标签、已经被作为某种既定符号的女性，他可以在某种程度上捕捉到她们的某一面确切的东西，她们作为她们自己的东西，那本小书的名字和作者留在印象中很久很久，就像其他当时会觉得同属天才的作者一样，我原本以为那个印象只会在其他记忆的冲刷下慢慢消失，就像同样慢慢消失的同时的其他天才作家一样，然而事实并不是这样。

事实是他们并没有按照其他人预料的那样消失，如果真能消失那倒是难以让人理解，对于一个人的消失我们会赋予其各种各样的缘由，即便是对于确实已经没有消息的人，我们也很难确认随便解释的缘由是真实的。事实是像韩松落一样那些在当时从一两本小破书里、从那些几乎艺术的文字里石破天惊被发现的作者们并没有消失，你找不到一个人的消息不代表他的消失，他们仍然是独特的自己，在远离被接触到的地方，继续原有的轨迹。

细究起来，其实不断地有这样的人出现，惊鸿一瞥一样，好像以一种没法被预测的周期周而复始，一个接一个到来、走开、全无消息，不安分地留下让你很长时间都没法忘记的悸动，让人安慰的是，冥冥中你知道还会有新的出现，让人紧张的是，你无法确定在你彻底忘记之前，新的悸动会不会到来，在你彻底麻木之前，即使面对，还会不会有悸动的可能。因为悸动之外，精彩无处不在，暂时战胜无聊的方式很多，追求刺激的方式也很多，随时随地都能够发现有非常多的人教你怎样不无聊，怎样有趣，虽然在这样的过程中，无聊暂时退却，但同时，对漫长等待的事情变得难以忍受，短暂的无聊难以忍受，麻木难以忍受，平淡难以忍受，对于有些人来说，自己也难以忍受，悸动的可能慢慢消失，你也慢慢消失，我预测最终会变成自己完全无法忍受的无聊本身。

这大概是经常见到的画面，谈话空洞、眼神涣散，为了融入对话，说出完全没有内容的话题，跟着其他人做同样的事情，跟着媒体做同样的事情，对遥远的完全不认识的人突然被携裹着嚷出最大的恶意，以为在加入某些伟大的进程，慢慢失去自己。这样的场景、这样的人我常常会遇到，如果是原本认识的人，我会觉得惊奇，对于一个人可以很快让自己被销蚀掉的惊奇，所以再次看到韩松落的书，再次碰到某些熟悉的语气，虽然是短篇小说，虽然充满各个不相同的人物，但是从故事背后，我并没有看到一个空洞的、讨好的作者，他之前的视角依然在，依旧是韩松落，这样的感觉就像多年未见的人重新见到，发现虽然时间流失、无情常在，依旧是新鲜的悸动。

韩松落的短篇小说《春山夜行》里是每个人离不开的故土，在回归童年这点上，作家似乎更明显，字里行间偶尔能闻到沙土的味道，遮蔽在山间的城市，在粗粝的环境里依然有人们试图更温柔地生活，这里的故事与其他地方差别不大，逃离和回归是经常的主题，千万人们在各自的地界一边爱一边恨地矛盾生活，从韩松落的视角去理解他们，因为是故乡，同时也理解我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