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士乐是湖北黄梅人,我大学毕业后的第三个男朋友,很帅,却又没有娘娘腔,我喜欢。如果不是新冠病毒来临,我可能会去他家过年,如果他父母像我父母一般好说话,我就准备嫁给赵士乐了。
不能去赵士乐家,我就独自回牡丹江我自己家了。本想过完年就回深圳,没想到新冠病毒会没完没了,席卷全球,连无所不能的美国人都不知所措。我就在家待了两三个月,天天陪老爸老妈斗地主,实在太无聊,我就干了一件特别无聊的事儿。
四月,我回到了深圳。下了飞机,我没看到赵士乐在出口处朝我挥手,只收到他一条微信:“柳丝,我们分手吧。”
我说:“好的。谢谢。”
赵士乐说:“谢谢我什么?”
我一边流泪,一边回复:“谢谢你不娶之恩。”
赵士乐说:“你不问问我为什么不娶你吗?”
我说:“懒得问。”
虽然一切都在我意料之中,我还是有点悲伤,就把赵士乐拉黑了。
我和前两个男朋友,也是这样戛然而止的,都是因为我大学毕业前的一个短视频。
视频炮制者是我的同学杨友国。
从大一开始,杨友国就不断地给我写情书,用毛笔写在宣纸上。说实话,杨友国字写得漂亮,人也长得帅,但我看不惯他卖弄一手好字的德性,好像他给我写情书是为了练书法一般,而且,他太自负,志在必得,似乎我终究逃不出他的掌心,所以,我偏不答应他。
眼看就要毕业了,杨友国还是没能追上我,就玩了一招阴的。
他在同学群里发了一个短视频。我从一栋别墅里出来,一个穿睡衣、拖鞋的中年男人跟在身后,从皮夹里掏出两百块钱,交给我。很寻常的画面,标题很不寻常——《夜入豪宅,一次两百》,一时轰动校园网。我走在校园的任何一个角落,背后似乎都有人在对我指指点点,送货上门,一次两百!
真实情况是,我在那栋别墅里做家教,辅导一个三年级小姑娘的英语,每周一次,一次两百。穿睡衣的别墅男主人付给我的两百块钱,是家教报酬。
熟悉我的同学,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却都装作不知道,也没有人和我谈论视频的事儿,他们表面上还像以往一样对我客客气气,但我听得到他们内心的冷笑。
我还不好找杨友国算账,他没造谣,我的确夜入豪宅了,的确一次收费两百了。而且,我们学的是影视专业,同学间常常互相偷拍短视频,或正经,或不正经,晒到同学群里,互相调侃,互相切磋,没什么稀奇的。杨友国虽然有点不地道,但也不算太过分,我若因此与他翻脸,反而显得我小气,心虚。更主要的是,几年来我一直对他不理不睬,他巴不得我找他麻烦,他好趁机胡搅蛮缠。
所以,我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似笑非笑,毕业了。
我没想到,杨友国的短视频,会像一条不声不响的狗,一直悄悄地跟着我,不时钻出来咬我一口。
我不知道,两个前男友是怎样看到那个短视频的,既然他们如此在乎我的过去,我也懒得和他们多说,掉头就走,眼泪都没有掉一滴。
在赵士乐眼里,我是个完美宝宝,不唠叨,做得一手好菜,一个星期才上一次淘宝,也不整天刷无趣的快手,几乎无可挑剔。赵士乐对我爱也爱不完,我在牡丹江躲新冠病毒时,他天天要在微信里和我腻歪好几个小时,要回深圳前,我突发奇想,都说如今的男人经不起考验,我偏要试一试,就注册一个新信箱,把那个短视频发到了赵士乐的信箱里。
没想到,男人真的经不起考验。
东方银座酒店的一道菜,漂亮得谁也不好意思吃
和赵士乐结束后不久,班长老伍给我打电话,说,杨友国死了,郁闷死的。
我大吃一惊,嬉皮笑脸的杨友国怎么就死了呢,还是郁闷死的?
老伍没有多说,只是通知我,明天下午三点,全班同学将齐聚广州大学城爱乐酒吧,参加杨友国追思会,希望我能准时出席。
微信同学群里一片哀叹,为杨友国献上了鲜花和蜡烛。我一条条翻看着同学们的留言,不知道说什么好。
所有的恩怨,都因杨友国之死,一笔勾销了。他的追思会,我当然得去。
爱乐酒吧在我们学校旁边,当年我们班的散伙酒,就是在这儿喝的,喝倒了一大半人。
大部分同学(包括我),毕业后就各怀心事各奔东西,没再回广州,没再聚首,今日在爱乐酒吧重逢,虽然是为追思杨友国而来,大家搂搂抱抱之间,还是洋溢出几分欣喜。
追思会现场,挂着全班同学挤眉弄眼的搞怪照片,正中间,是杨友国抠鼻屎的照片,配着一幅他自己写的字:“无论我在哪里,想起你们,我就像抠出一坨鼻屎一般过瘾。”“过瘾”是杨友国的口头禅,此时看到“过瘾”二字,让人不胜栖惶,又有点哭笑不得。
据说,追思会现场都是杨友国自己安排的,似乎他并没有离去,而是在和同学们开玩笑。
追思会由老伍主持,他由“过瘾”说起,说了几段杨友国的趣事。
接着,同学们纷纷发言,回忆杨友国留给我们的快乐。
有人笑着笑着就哭起来,我也忍不住抹眼泪。
在同学们的回忆里,杨友国成了一个非常有意思的人。我一声接一声地叹息,为什么当年我就没发现杨友国是一个好玩的人呢?他给我写的那些信,我现在还保留着,当初我不屑一顾,如今想来,每一个字都情真意切,他偷拍的那个短视频,其实是一个有趣的幽默小品,我为什么却耿耿于怀它对我的伤害呢?
轮到我发言时,我说起了杨友国当年追我的事儿,把一切归结于年轻时我们不懂爱情,最后,我说:“如果当年我接受了杨友国的爱,一定很过瘾。”
就在这时,音响里面说:“柳丝,你现在接受我的爱,可能还是很过瘾。”
分明是杨友国的声音,众女生一片惊叫。
声响里面继续说:“柳丝,全班同学作证,为了你,我愿意死去活来。”
接着,响起一首老歌,惠特尼·休斯顿的《我将永远爱你》。
全班同学明白过来,这是杨友国导演的一场求爱戏,尖叫,鼓掌。
杨友国穿着大裤衩出场了,抱拳四面拱手,说:“帅哥美女们,我想死你们了。”
杨友国说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五年前,他就是在这间酒吧里,发布了那个短视频,他以为反正有自己兜底,就没太顾及会怎样伤害我,没想到,我会愤怒地决绝而去;然后,他给了自己一个期限,五年,要是我还没嫁人,他就可以坚信,他是最适合我的菜;然后,五年到了,他买下了这家酒吧,策划了这出戏。
我们班的女生,先是被杨友国吓哭,接着又被他感动哭了,对我们欢叫:“在一起,在一起!”
我要是不答应,全班同学都不答应。
于是,我和杨友国就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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