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特丹国际电影节（2022年1月26日至2月6日）过去已久，但有一部电影的回声依旧在我们心里挥之不去，那就是日本新人导演工藤梨穂的首部长片《赤脚鸣声》（裸足で鳴らしてみせろ）。这部LGBTQ+题材影片聚焦于两个大男孩Naomi和Maki之间的情愫，看似老套的青春题材电影，背后却藏着导演本人真挚的诉求：对年轻人情感模式的探索，对于大师特吕弗的致敬，以及作为独立电影导演，想要在世界影坛一展才华的愿景。
我们有幸在影节后采访到了导演，跟她一起聊了聊她创作的灵感、拍摄时的趣闻和她参与今年鹿特丹电影节的感受。在戛纳电影开幕的前夕，让我们在重温这部影片带给我们的感动的同时，也别忘了还有鹿特丹这样的支持独立电影人作品的影节，它以赤诚的心，散播着清鸣。
赤脚鸣声
导演: 工藤梨穂
主演: 佐佐木詩音 / 諏訪珠理 / 伊藤歌步 / 甲本雅裕 / 风吹淳
制片国家/地区: 日本
语言: 日语
上映日期: 2021-09-11(PFF电影节)
片长: 128分钟
英文名: Let Me Hear It Barefoot
剧情简介：
在一次偶然的相遇中，孤独的少年Naomi遇到了在游泳馆工作的Maki。两人决定一起为Maki的养母录制来自世界各地的声音，完成养母多年来想要环游世界的梦想。
导演 工藤梨穂
最初是怎么想到要拍这部电影的呢？
刚开始是想拍一部公路电影，但是最开始写的东西我自己不是很喜欢。因为一个契机，我开始思考关于录音的内容，电影的最后一幕突然就浮现在我脑海里。我当时觉得，一定要把这个拍出来，就是两个人的车平行行驶在路上，两人通过喇叭听着之前一起录过的声音这个画面。因为这最后一幕，我开始思考两人之间发生的故事。
特吕弗的《隔墙花》（La Femme d'à côté, 1981）中的宣传语有这样一句，“两个人在一起太痛苦，一个人又无法生活”。我觉得这种感觉很适合我片中的两位主角身上的矛盾感：两个人一起录音，虽然想要在一起，但是不能在一起，而打斗是这种矛盾的发端。所以我觉得拍摄了一部录音和打斗为主线的公路电影。
“赤脚”的场景在电影中反复出现，如电影开场是：Maki的脚特写；Maki第一次出场时，我们先看到他的脚，才看到他的脸，以及Maki喜欢把脚搭在车窗沿上这个细节……“赤脚”在影片有什么寓意？
片名是在影片大体制作完之后才取的，因为打斗等于肉体之间的打斗，所以想取一个和肉体有关的名字，我在声音和肉体之间找可行的词语的时候，突然觉得“赤脚”不错，就用了这个。
确实“脚”在很多电影里面也和色情有着些许的关系，导演也有这样的想法吗？
虽然我在那时候没有想到要表现色情的内容，不过现在想想，比起手来说，还是脚比较好。模拟声音的时候也需要用到脚，比如踩磁带，踩面包屑来模拟小麦的声音时等等，我觉得对于这部电影来说，脚是很重要的元素。
男主人公两人一起录制“世界之音”，让养母环游世界，这个设计非常巧妙。拟音这个设定是如何想到的？是来自真实生活经历吗？
对，刚才我说到因为某个契机接触到录音，是因为我之前的电影，我和录音的工作人员一起做了拟音，比如跟着电影制造出一些脚步声之类的，如果是给踩在枯叶上的画面拟音的话，我们会踩在薯片上面。全都是假的！但我觉得这个部分很有趣，于是决定把这个元素加入我的电影。
最开始我想要拍摄一部关于电影制作的电影，但是怎么都没有感觉。而把说谎的这个事情和公路电影这两个内容结合起来不就可以假装环球旅行了吗？就这样拓展出了整个故事。所以这部电影是基于我自身的电影制作经验而来的。
拟音的过程刻画得十分具体，比如用面粉模拟雪地行走的声音，用磁带模拟草原的声音……这些也都是摄制组自己亲自试验过、才拍出来的吗？
对，我是看着有关拟音的书，一边学一边参考的。确实有很多有用的内容，比如用磁带模拟在草原上行走的声音，等等。
从始至终，两个男主人公之间的亲密互动，都是通过打斗来进行的。Naomi在最后一次扭打时，也亲口承认，“这是唯一的方法”。为什么？
这就是刚才说到的特吕弗电影中的矛盾。我在思考这种“虽然两人想却但是不能在一起”的这种矛盾到底是什么，到底是什么能让两人之间的羁绊加深的时候，想到了打斗，而不是一般的恋人之间的交流，也就是说性爱。我觉得这种是只有这两个人之间才有、别人无法理解的交流。在电影中，暴力一般是作为一种让对方感到疼痛且伤害对方的手段来进行使用的，但是在这部电影中是作为接触并靠近对方的一种手段所使用的。我想传达的是，这样的爱与交流也是存在的。
影片是围绕Naomi的成长轨迹展开的，从他的原生家庭，到他和Maki之间的链接，再到最后他回归某种意义上的“传统生活”。和Naomi做出一样选择的男孩，在日本LGBTQ+群体中是不是一个普遍的现象？
是啊，我自己说起来也是经历过类似的事情，基于现实因素回归异性恋这种还是有的，就像主人公一样，最后还是和女性在一起了。
导演所说的类似的经历，也指从同性回到异性这样吗？
对，我有一次这样的经历。无论和同性产生怎样的情愫，还是觉得在一起不太合适，所以还是选择了异性。
拍摄时有什么印象特别深刻的故事？
特别是Naomi偷钱之后和Maki一起相拥而泣的场景，演Naomi的佐佐木诗音演得非常好，在现场我也快哭了。
最难拍摄的一场戏是哪一场？比如，如此之多的打斗戏，在拍摄时，是如何做到的每一次的情绪如此饱满的呢？
最难的大概是在警察局探监时候的一幕，两个人在这场即将要分别的戏中都有很多感情波动，所以在感情方面比较难把握。打斗的戏是有一个动作指导，满足感还是有的，不过现在看来有很多不足之处。
两位主演是如何挑选的？他们身上的哪些特质打动了你，让你选择了他们？
特别是最开始Naomi有很多候选人，也和很多人谈过这个角色，但是最终选择了佐佐木诗音，这是一部观众跟随着Naomi人生的电影，Naomi这个角色并不是需要着重动作和外表的表演，而需要一个从内而外把角色的氛围感渗透出来的表演，佐佐木给我了这样一种感觉。
演Maki的诹访珠理是在试镜的时候，一看到他就觉得，啊！就是这个人了。我当时什么都没说，但是他走路以及说话的方式就仿佛已经是Maki了。在两人共同试镜的时候，我感觉到了两人身上散发的色情意味，于是决定了这两位主演。
影片的诞生离不开PFF电影节，因为片子获得了PFF Scholarship项目的资金支持，顺利完成了拍摄和后期制作。这个项目帮助了很多前辈拍出他们的第一部作品，比如园子温的《自行车叹息》（自転車吐息，1990）和荻上直子的《吉野理发之家》（バーバー吉野，2004）。能跟我们说说跟PFF的合作是如何展开的吗？
我大学的毕业作品的长片《孤儿布鲁斯》在 2018年得到了PFF奖，拿到了下一部电影的制作权。其实这个项目的运作方法是，只要提出的企划通过的话，就可以进行电影的制作。
日本独立电影的现状如何？
最近实验电影渐渐变得都可以在电影院上映了，以最小预算制作的电影都可以让很多人看到，我觉得还挺新奇的。
作为年轻独立电影导演，在后疫情时代有何机会和挑战？
好像和之前没什么变化，我不是因为疫情才有了制作一部电影的想法，而是在自己的经验中或者是看电影看书的过程当中寻找新的点子。
此次是导演第一次入选鹿特丹国际电影节，请问您有何感想？
第一次参加这么大的电影节，当时本来是可以去鹿特丹参加的，但是改成了线上，所以有点“没有特别实际”的感觉。不过最近看了很多关于我电影的评论，一边用翻译软件一边看。我很高兴有很多人发现了我致敬了王家卫的《春光乍泄》。
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
我完全不知道能不能拍下一部作品，因为《赤脚鸣声》马上就要在日本上映了，要先看看具体情况再说。不过下一步电影完全没有头绪。
最后一句话来总结一下这个片子吧：这是一个关于美好的故事，还是关于遗憾的故事呢？
好难啊，果然还是难过并且直击内心的一部作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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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访&翻译：Nina
排版：小航
审稿：Xavier
图片版权：PFF Partners
文中*处均表示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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