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印象》-国家大剧院 2020-01-11

其实一开始我并不怎么想去看，因为《雀之灵》不是杨丽萍亲自跳的。但是后来想想，基本上不可能现场看到她亲自跳的《雀之灵》了；那么退而求其次，能看到她的亲传弟子在她亲自指导下演绎的《雀之灵》，也算不虚此行了。所以，冲着《雀之灵》，我买了这场《云南印象》的票。

没想到，整场《云南印象》简直全程高潮。这张演出票真是超值！

《云南印象》分为《序：混沌初开》、《第一场：太阳》、《第二场：土地》、《第三场：家园》、《第四场：朝圣》和《尾声：雀之灵》这样六幕。每一幕都非常精彩。

“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云南印象》也是这样。就我来说，这六幕歌舞给了我两个非常强的印象：其一是生命力，旺盛的、热烈的、活泼的生命力；其二是肉与灵的纠缠与“上升”。

生命力

在《混沌初开》中，这种生命力更多地表现为一种韧性。演员们手举着兽面大铁牌，以非常密集的队列站在小小的舞台上，就如在蛮荒丛林中被毒虫猛兽们团团包围着一样。但是，就是在这样莽莽苍苍的混沌初开中，他们仍然在歌唱着，不停的歌唱着。

歌声并不热烈，但是悠远绵长，就像从深山老林里流出来的溪流，虽然会被各种乱石、林木挡住去路，但是溪流一定会在找到了合适的路线、积攒了足够的力量之后，继续向山外的大江大河流去。

《混沌初开》

如果说《混沌初开》表现的是生命力的韧性，那么《太阳》所表现的就是生命力的爆发。这一场汇聚了各种各样的民族鼓乐，就像是涓涓细流汇聚成高山天池后，从数百米高的悬崖上一泻而下，让人恨不得跟着鼓点儿手之舞之、足之蹈之。

《太阳》

在众多的民族鼓乐中，我最喜欢的是《老虎鼓》——别的名字我都忘了，唯独记得《老虎鼓》。《老虎鼓》令我印象最深刻的一点在于：演奏者非常传神地表演出了猎人们捕猎老虎时的动作和神态。例如发现老虎踪迹时的小心翼翼，这时鼓手敲鼓的力量跟我写代码敲键盘的力气差不多，然而鼓声虽然轻柔却依然清晰可辨，即使我远在二层楼座上也能分辨出每一个鼓点。还有跟踪老虎脚印时的蹑手蹑脚，鼓手为了模仿猎人们弯腰潜行的样子，恨不得把肚皮都贴到鼓面上。我甚至能看到他赤裸的后背上紧绷起来的肌肉，虽然此时没有令人血脉偾张的鼓声，但依旧让人感受到鼓手的力量。

《老虎鼓》

《混沌初开》与《太阳》都很棒，但是我更喜欢《土地》这一章节。《花腰歌舞》中的“海菜腔”展现给我们的是兼具了韧性和爆发的生命力。姑娘们欢快的歌声、活泼的舞蹈、一轮一轮的表演，不知疲倦地、载歌载舞地歌唱《土地》，令人叹为观止。以往我们形容土地，总是用厚重、深沉的词汇。《土地》却对这样一个厚重的、深沉的主题做出一个如此旺盛的、热烈的诠释和演绎，给我留下了极其深刻、而且非常新奇独特的印象。

《花腰歌舞》

《家园》表现的是生生不息的生命力。《打歌》中的男男女女们那种毫不掩饰的爱恋，《烟盒舞》中“蚂蚁”爬着爬着掉下来的小娃娃，不知道为啥让我想起《仙剑奇侠传》里的小蛮来……

《打歌》

《烟盒舞》

随着剧目推进到了《朝圣》和《雀之灵》中，这种生命力也逐渐由肉升华为灵。

肉与灵

肉与灵的故事，至少从《家园》就开始了。尤其是《烟盒舞》中的男男女女们的各种生动而又露骨的动作，让人不能不掩面而笑。

《烟盒舞》

其实如果从另一个角度来解读，《太阳》中的老虎鼓也有浓浓的情欲气息：鼓手紧贴着鼓面轻轻地敲打鼓面的样子，像极了他在亲吻着情人的每一寸肌肤。

但是在随后的《朝圣》一幕中，“欲”似乎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藏族百姓们的磕长头转经筒的朝拜之路。我个人很讨厌寄托于宗教的精神信仰，所以这一幕我没怎么认真看。但是，在生存和繁衍之外，生命还有向形而上生长的需要和生机，有填满精神虚空的需要和力量。而这种生命力一旦勃发，首先结出的果子就是宗教。所以……《朝圣》也还可以接受。不过，这一幕最后那一段舞蹈可不光是可以接受，而是真的好看。

《朝圣》

当然，最好看的还是《雀之灵》。我已经找不出什么词儿来夸它了，总之就是“美”。审美、爱美、渴望美、创造美，从某种角度来说这也是文艺复兴的主题，在我心中是比宗教更高级的信仰。《云南印象》的印象也接着《雀之灵》而从“肉”上升到了“灵”。

《雀之灵》

《雀之灵》

《雀之灵》

其它

《云南印象》其它几个歌舞也有很醒目的特点。比如《月光》，不愧是登上了演出海报的舞蹈：月光和女人就像一汪清澈的湖水一样——月光是安静的湖面，女人是泛起的涟漪，美轮美奂。

《月光》

而对《女儿国》这一幕，相比舞蹈，我对旁白印象更深——“太阳歇歇呢，歇得着呢；月亮歇歇呢，歇得着呢；女人歇歇呢，歇不得呢”。据说这段旁白是杨丽萍的原声。哈哈也算是一个小惊喜吧。

《女儿国》

最后的谢幕中，杨丽萍也和观众们见面了。她出来的时候我忍不住尖叫了起来——把我旁边的小哥吓了一跳。

左起：虾嘎、杨丽萍、杨舞。

我一直以为杨舞就是小彩旗。结果我猜错了。据说杨舞是杨丽萍最终选定的舞蹈继承人。杨丽萍不仅把《雀之灵》、《高原女人》、《凤凰》等舞蹈交给了她，还为她量身定做了舞蹈《莲花心》，良苦用心可见一斑。

《莲花心》

虽然整个《云南印象》非常美，不过我还是觉得有点美中不足。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剧团对大剧院舞台不够熟悉，演出时出现过好几次失误。例如《太阳》一幕中，有好几次演员们在舞台上临时挪动鼓的位置。在《花腰歌舞》和《打歌》中，也出现过几次队列在舞台上不能完全展开、演员们临时进行调整的情况。

此外，《云南印象》所表现的，是经历千百年沉淀下来的民族文化。但这毕竟是过去的云南——原生态、甚至可以说是原始，并不能代表现在的云南。现在的云南会给人以什么样的印象？艺术怎样去表现现在的云南、现在的时代？我并不太懂艺术或艺术史，但我很想知道答案。

还有，大剧院的舞台灯光对楼座的观众非常不友好。《云南印象》里好多背光使用了很强的射灯，我在楼座几乎要被闪瞎了。其它一些戏剧也有类似的问题。不过这个可能跟舞台效果和建筑结构有关，大剧院也不好处理。

最后，不得不说有些观众的素质真的是……全程都在自顾自的说话，毫不考虑剧场规定、观剧礼仪和旁人的观剧体验，提醒了两三次也不收敛。就像一只苍蝇——对不起，是一群苍蝇，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飞到你的耳朵里面……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

本来很完美的《云南印象》，因为这些原因留下了一些不好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