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哥到村子来上门的时候,别人就这么叫他了。十八哥这个称呼跟同样来上门的大肚二不同,大肚二是个诨名,背后的叫法,十八哥是他上门时顺便带来的名字,想必他“未出嫁”前排行十八吧!
大肚二来上门,填了二伯死去的空挡,而十八哥来上门,补的是二伯的弟弟,按辈分,我应该称为七伯的空儿,但我还是和大多数人一样,喊他十八哥,他也笑着答:“哦!”
我至今都很纳闷,我和七伯的二女儿是同班同学,可我对七伯一点印象都没有,只记得他同自己的大哥一样,人到中年就莫名得病死了,没有进宗祠,在自家的客厅草草就把丧事给办了。
我不记得什么时候十八哥就来上门了,只看见他骑着一辆摩托车,穿过羊肠般的巷子,进进出出七伯母的家。不久,他干起了专给母猪配种的活儿,养了一头肥肥壮壮的大公猪,哪家的母猪发情需要配种,他就像别人赶羊一样,拿着一条木鞭,在大公猪的屁股后头,一边喊一边轻轻鞭打它的屁股,而公猪可能也条件反射一样,知道自己又可以去找女人了,大嘴一边流着口水冒着白沫,嗯嗯地叫唤,好像在说:“娘子,我来了……”一边大摇大摆地走过巷子,两个硕大的睾丸挂在屁股上,活像丰满的乳房。
至此,村里人终于给十八哥强取一个名字了,猪公佬。十八哥对于猪公佬这个名字似乎很喜欢,公猪能给他带来钱,谁会讨厌一个跟钱有关的名字呢?
十八哥虽然专给别人的母猪配种,但他至今都没有在七伯母的田地播下种子,帮扶七伯母拉扯六个失父可怜的孩子长大,出嫁的出嫁,成家的成家。
有一次,卖豆腐的十二婆(也就是十二奶奶),她家的母猪发情了,不知怎的,夜里从村里的一头跑到村中心的七伯母家,成功闯入她的猪圈,私会十八哥家的大公猪。等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七伯母对十二婆说,“你必须得给钱,我家男人每次赶猪出去给人家配一次种,都要收费50元呢!”
十二婆不服气,“你凭什么要我给钱?你看见它们两个睡觉了吗?”
七伯母生气了,“哎呀!这种话亏你说得出来,你家母猪发情了,来到我家公猪的圈子,不是来要种子的,是聊天的吗?”
十二婆并不示弱,“那我哪知道,说不定它就是来找你家公猪聊聊天而已,聊天也要收费吗?”
“哎呦!你这个遭雷劈的,你也不瞧瞧你家母猪的水道(阴道的农村文雅叫法)红肿得不像样子了,它怎么可能仅仅是来找公猪聊天呢?”
“那说不定,有些人死了老公就要找别的男人,你看我,我老公也死了,也不是必须找男人啊!”
“你这疯婆子,这遭雷劈的,你骂谁呢?”
……
猪圈里的公猪和母猪茫然地看着两个人在吵架,时不时发出叫声,不明白自己只是心甘情愿地做了一次爱而已,而人类却为此争斗和苦恼。
我如今在想,可能是哪一天,十八哥赶公猪去给别家母亲配种,路过十二婆家,被她家的母猪看上了,在心里狠狠发誓:“要嫁就要嫁那样的帅哥。”于是,十二婆家的母猪在一个寂寞难耐的夜晚,压抑不住心里中烧的欲火,越出猪圈,找十八哥的帅公猪寻欢去了。
后来,我母亲看我大龄仍未婚,强行介入我的婚事,要我娶隔壁村的某女子,我回怼她:“你凭什么要我娶她?十二婆的母猪和十八哥的公猪都还可以自由恋爱,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十八哥的猪公佬生涯不长,可能别人觉得他上门那么久都没有生下一男半女,他养的公猪那方面也不行,找他配种的人越来越少了,后来就把公猪当肉猪卖了。公猪生前给众多母猪带去性福,留下众多子嗣,死后也能填饱人们饥饿的肚子,想来也算功德圆满了。
不给别人配种的十八哥闲不下来,扛起锄头种地去,背着大刀挑柴回,依然骑着摩托来来回回穿梭在通往七伯母家的小巷里。那么勤奋的一个男人,也没听说打过七伯母,怎么在自己的家里找不到老婆呢?
我五一回家,在遗留的古城楼玩耍时,遇到扛着锄头的十八哥,我问他做什么,“最近不是刮大风嘛!把我种的玉米都吹倒了,过来扶一下。”他说。
我看见十八哥不像刚来上门的时候一样年轻了,他笑起来的时候皱纹满生,牙也掉了几颗。他扛着锄头,背有些驼,慢慢地穿过衰败的古城楼,大风吹起他发白的头发,在阳光下有些晃眼。
二零二二年五月十七日 写于天等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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