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写了一篇文章，说的是于右任的诗，今天再说这个乡贤的一点轶闻。
一 讽时劝世
于右任留得一副好胡须，自号“髯翁”，民间则多称其为“于胡子”。先生出身农家，一生俭朴，不尚奢华。平时总是一袭长袍，即使身居国民政府检察院长等要职，也仍然如此。坊间传说：有一次先生去南京街头一个普通理发店去理发，进门后，理发师三下五除二，很短时间就简单地给于右任理好了，先生站起身后，挥手招呼门外的警卫进来付账。警卫问过价钱后如数把钱给了理发师，但见于院长说：“不够，再给”。警卫又加了一倍的钱给理发师，理发师说：“够了够了”，先生说：“不够，再给”，警卫又给了一倍钱，先生还说不够，警卫又给------如此给了大约付了五六倍的工钱后，先生才离店远去。这时，那个理发师出门来问旁边店铺的人：“这个人是谁呀，出手这么阔绰？”，旁人告诉他：“你不认识他？，他就是赫赫有名的于大胡子于院长！”，只见这个理发师瞪大两眼，呆呆地站在那里发愣，一副懊恼后悔的样子。
过了一段时间，于院长又到这个理发店去理发。一进门，只见那个理发师诚惶诚恐地说：“对不起，上次不认识------”，先生摆摆手说：“不要客气”，坐下来让师傅开始理发。这个理发师那个小心呀，精雕细琢，花了好长时间才给于院长理毕。警卫进来结账时问价钱，那个理发师一直说不要不要，于院长说：“这哪行？辛苦了哪有不给钱的？”，于是警卫就按行情拿钱给师傅，但见于先生一脸严肃的样子说：“多了”，警卫于是去掉了一半，先生还说多了，又去掉了一半，于院长还说多，直到仅有平时四五分之一的数目时，才让警卫给了理发师傅。理发师接住钱后，于右任对他说：“你要记住，我这个人给你工钱是活路粗钱粗，活路细钱细”。但见理发师傅站在那里，点头哈腰不止，连声说是是是。
这件小事，体现了髯翁嫉恶如仇的性格。他用这种方法把那些看衣敬人，趋炎附势的小人狠狠地教训了一次。
二 笔墨竞选
1948年5月，国民党在南京召开国民大会，选举总统、副总统。国民党元老于右任先生参加了副总统竞选。选举前，为了让代表了解自己的思想和打算，于右任每天在屋内摆一书桌，置文房四宝笔、墨、纸、砚，凡代表即送“为万世开太平”条幅。这句话是同为我们陕西乡贤的北宋著名思想家、理学大家、“关学”创始人的横渠先生张载所说，全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即此可见先生之用心。除此之外，还另设一长桌，放置他签名的照片2000张，每张照片上签有各代表的名字，分省、分市、分县或分职业排列，由代表们上门时自己检取。每天上门拜访于右任的人最多时每小时一二百人。
当时参与副总统竞选的除过于右任外，还有李宗仁、孙科和程潜等人。其它各人，不外拉票之老路：送钱、送礼，请客、吃饭，与于右任的做法大相径庭。如李宗仁给每个代表供一辆汽车，有司机早晚服务，包上几个大旅社、酒店，只要是代表身份，不管认识与不认识，都可住进去，每天早晚宴席相待，一律免费供应。行政院长孙科、武汉行辕主任程潜二人天天摆酒请客，给代表发纪念品，许诺，拉关系。
在这个金钱至上的社会，先生仅以声望和一支笔作为武器参与竞选，其能否胜选，已是不言自明的事了。第一轮先生即遭淘汰，然而，第二天投票时先生照样准时出席。一进会场，全场代表起立鼓掌长达10分钟不息，对先生潇洒飘逸的风度，豁达大度的气度，表示了由衷的的钦佩。
落选后，先生的挚友、同盟会早期革命家之一、国民政府委员，总统府国策顾问冯自由感慨地说：“右老身无分文，凭人格声望、笔墨竞选，这能成功吗？纸弹根本敌不过银钱，这社会政治腐败，靠金钱、美女、红酒、车子拉票，于老怎能不失败呢？这失败原因全是我们这些人昧于世情造成的。”
三 桑梓情浓
于右任，祖籍陕西省三原县，每次回乡探亲，都要在县城明德亭餐馆品尝地方风味菜点。这餐馆有煨鱿鱼丝、干煸鳝鱼、白封肉、疙瘩面；有外形如缕缕金丝盘绕、层层塔楼相叠，口感油而不赋，清爽利口的金线油塔；有由唐代《烧尾食单》中的“见风消”（油浴饼）演变而来的泡泡油糕，色泽乳白，表面膨松，如轻纱、蝉翼，有密密麻麻的珍珠小泡，其味花芳醇香，入口即消，其形玲珑剔透，酷似巧制绫花。于氏对这些菜点的制作技艺和风味特色倍加赞赏。他乘兴为该店挥写了“明德亭”匾额和“名厨师张荣”的题词，从而使这家创建于一九三一年的餐馆，蜚声遐迩，誉满三秦。现在这家餐馆的金线油塔、泡泡油糕等几味饭菜已被命名为“中华名小吃”，前几年我去吃过几次，确实不错。
一九二一年清明节，他亲临西安东关长乐坊徐仁福开设的徐记稠酒店。这酒店有由三千多年前商周时期的“醪糟”演变而来的黄桂稠酒。杜甫《饮中八仙歌》诗中所说的“李白斗酒三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的酒和“贵妃醉酒”的酒，就是这个没有加浆的“撇醅”稠酒。此酒酒精成分含量为15%，汁稠似乳，色白如玉，入口绵甜清香，酒味浓郁醇厚，饮后口齿流芳。风味独特的美酒使这位书法大师为之倾倒，饮后啧啧称赞，即兴挥毫书写了“徐家黄桂稠酒店”。徐家将其制成牌匾，高悬店门之上，声誉大增，在古城传为佳话。徐记黄桂稠酒确实好喝，我有时也要买上一些，一饱口福。
一九四七年夏，陕西师专第一届毕业生在有关部门组织下，到教育事业相对发达的东南各省观摩学习。到达南京后，时任国民政府监察院长的于右任一听家乡的学子来了，决意要请他们，但他没有钱在大饭店设席摆宴，所以特意邀请全体师生到他的寓所会见。会见毕即招呼大家聚餐，但见在大院之内，花坛四周，摆满了众多的摊担：有凉粉、酿皮、凉面、扯面、醪槽、元宵、甑糕、烧饼、腊汁肉等各种陕西风味小吃，诸色纷呈，香气扑鼻。先生让大家不拘一格，任意就餐，宛似今日的自助餐。师生们情绪活跃，欢声笑语不断。
于右任先生一生清贫廉洁、清正儒雅，其爱国情怀和拯民救世之精神给人们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做人典范。柳亚子赞曰“三间老屋一古槐，落落乾坤大布衣”，当为的评。
不倦斋主 2017.9.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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