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依旧陈奕迅

2021年1月9日的下午，我昏睡在实训楼312的教室里，醒来已近傍晚，暖气塞满房间里的每个细缝，温暖同似壁炉，意兴阑珊想写点什么，耳机里刚好是《红玫瑰》，于是想来荒腔走板地聊聊陈奕迅，先点燃不存在的那支烟。

 

电子产品发展如此迅速，现在回看也会大叫着“amazing”，而电子产品的每次迭代都与音乐新载体的发展齐头并进，不管是胶片、磁带、存储卡、流媒体都是一次次巨大的技术革命，当然，这不是这次的主题，也不是什么有趣的事，我们还是说回Eason。

 

 

小城的东西总是比大都市落后些，磁带机的尾巴居然连我还能赶上。刚开始咿咿呀呀学习英语的年纪，学校老师三令五申人人都要有自己的磁带机，这样才能反复跟读英语，老实说，我从未在这台用来学英语的机器肚子里放过任何有关学习英语的东西。

 

西侧有条老街，只有一家音像店，还能记起它招牌上褪了色的“新世纪”三个大字，攒了两个周的零碎买了人生中第一盘国语磁带，九块八，倒是个吉利的数字，老板反复告诉我这个盘全国人民都在听，当时我的世界观也就一个县城那么大，对全国人民没什么概念。黑色的转轮刚好卡住磁带的白色卡尺，通上电源，于是一阵滋滋电流声后，人生中第一次插上耳机听歌的记忆永远烙上了陈奕迅的名字。几乎记不清听的哪一盘，或者歌名又叫什么，盗版的透明盒子上潦草地写着陈奕迅，过程也经常出现破音或者恼人的杂音，无妨，反复听了一整个夏天。

 

疫情，在要重打的壁橱里整理杂物，翻出了那个在四年级之后便被冷落的磁带机，母亲解释说当年的价格也不便宜，没舍得扔。我费力地撬开机器因生锈黏在一起的盖子，那盒用黑色记号笔草草签着陈奕迅的白色磁带还是安静地躺在黑色的卡尺上，带着些许侥幸，又通上电，除了电流音什么也都听不见，磁带的声音在时间的长河中慢慢消逝，看来小小奇迹也会伴随着小小的遗憾，对了，连磁带上的陈奕迅三个字，也是看到才认得，孩童时代不知道当作什么在听，周杰伦？（笑）。

 

有趣，声音还在，只不再是Eason的歌，某个能听见知了叫的午后，可能为了和谁炫耀录音的功能，原本的带子被洗了，只剩下我在最后结尾的几声吆喝，“没骗你吧，说什么他都会记下来”，剩下的除了底噪，就是夏天无止境的蝉鸣。

 

 

年纪稍大，进了住宿学校，校门斜对面是家书报亭，自从被老师划为“十恶不赦”的坏孩子之后，每天打扫校门外成了我们这些不爱学习孩子的任务。现在想来，我这种不为自己，专门利人，不顾雨雪，一心奉献的精神怎么就被扣上了“不学无术”的帽子。偷偷买了MP3,书报亭有代下载的服务，用不了几块钱就能塞满。班主任的坏毛病，熄灯之后查寝还会掀被子，想不通在那个年纪打着电筒在被窝里学习的人是什么心态。过去的耳机与其说是耳机不如算作小型的扬声器，隔着几步也能听到，更不用说夜半的宿舍，每每放着歌儿酣睡总被一只黑手一把夺过耳机，第二天准时登上小黑板。

精神食量严重匮乏的年纪，除了课本，广告纸片上的字也会一个个认认真真地读完，不管被处理通报多少次，依旧离不开那副嘈杂的耳机，当时也没什么可挑的，顺序播放，到哪算哪，陈奕迅是个永远挂在华语榜上的人，耳机里当然也填满了他的歌。初听不识曲中意，只学着样子在早读偷偷哼唱，虽是不如周杰伦的歌上口，曲中自带的忧郁气质却让每个中二少年都沉迷其中，在那个对郭敬明的伤痛文学无法自拔的年纪，忧郁不就是最“高贵”的气质吗？（笑）

 

脑中闪过某个有意思的瞬间，当时MP3的电量真的是少到离谱，一夜的歌它就昏睡不醒。接头点是卫生间，偷偷塞给强子回去充电，“货收好了，今天还是陈奕迅”，“收到，over”，强子一把塞进夹克最里面的口袋，无间道也不过如此。

 

为什么“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又为什么“十年只能做朋友”，为什么“为何旧知己，在最后变不到老友。来年陌生的，是昨日最亲的某某”，当时听不懂的词，解不了的迷，而后听懂的年岁，除了几滴眼泪也没什么实在的意义，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你会发现，原本是费尽心机想要忘记的事情真的就这么忘记了。

 

呼叫转移

 

不知怎么的想做火车了

下了火车

却没有了去处。

 

有年头没再听Eason的歌了。去年十二月，又疯狂起来，单是《放弃治疗》循环了七十几遍，我虽然翻过几座山，却又到了谷底，回到了《十年》。

 

日日夜夜都在下雨，湿冷的北风跨过长江、穿过隧道、避开高楼，盘旋在这座拥挤的城市里，我在银色的地铁长龙上，挂上耳机，躲开冷漠的寒冬，音乐是载体，承载的是深夜和清晨写入的记忆，歌单是等待使用的钥匙，打开以为永远关上的大门。门里是什么人，藏着什么事，我亦不知，只是记着阴天快乐，难免有不能共情的歌，譬如白玫瑰如何变成饭米粒，红玫瑰又怎么成为墙上的一抹蚊子血，不过这不重要，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

 

回想起来，书和音乐在我的人生中是两个关键物。我的双亲不是多么爱好音乐的人，我小时家里一张唱片也没有。就是说并非能自然听到音乐的环境。尽管这样，我还是通过“自学”喜爱上了音乐，从某一时期开始一头扎了进去。零花钱统统用来买音乐，即使少吃一顿空着肚子也要听音乐。只要是好音乐，什么音乐都无所谓。古典也好爵士也好摇滚也好，都不挑挑拣拣，只管一路听下去。这一习惯至今未变。但凡好的音乐——无关乎类型——都主动侧耳倾听。而若是优秀音乐，也会深受感动。人生的质地因为感动而得到明显变更的时候也是有的。

 

歌单里又重新塞满陈奕迅，几年一个轮回，相信在人生接下来的几十年，Eason依旧会在我的歌单里进进出出。一个人总要走陌生的路，看陌生的风景，听陌生的歌，所以总会来些新的乐队，新的歌手，但兜兜转转，下个十年依旧是陈奕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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