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第二十五章 人不为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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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租车开进华乐大街后便陷入龟行状态，眼看着目的地就在前方不远处，可匍匐在马路上的出租车里的计价数字还在有条不紊的上涨着，当金额突破80元大关时，技宝用眼神再一次示意小桃。

D省界水女子医院是一座独门独栋的私立医院，建立在省会b市绝对的繁华地界——莲城区华乐大街拐角处。

突破70元时，技宝就想下车了。

小桃摇了摇头。司机双手坚实地握住方向盘看一眼后视镜又看了看前方的车辆大军，而后跟着音乐哼起了歌词。

“请你再为我点上一盏烛光，因为我早已迷失了方向，我掩饰不住的慌张，在迫不及待地张望，生怕这一路是好梦一场……”

下车以后小桃突然止步不前，她抓着技宝的手腕，再次询问：“疼不疼？”

“不疼吧，咱们做无痛人流，我在网上查过了，无痛人流就是睡一觉，睡醒了后什么都解决了。”技宝安慰说。她头脑里想到另一个当事人，忍不住问：“他为什么不来？

“他今天见一个重要客户。”

小桃的双眼到处乱看，语气里的不耐烦意味越来越重，显然她不想提起郦洪飞。但她还是替他解释了几句，说他走之前给了她三千块。

“他叫我过两天再手术，我等不及。”

技宝哑口无言，她不了解郦洪飞，无法给小桃提出有效意见，只是，望着前方高大雄伟的建筑，她实在不知道他的3000够不够应对今天的这场人流手术。

技宝：在不？生意谭。

她把此时的感悟发给犀铭，期望能在一个男性那里得到一个温暖的答案。小桃跟在她的身后，两个人找到前台，按照流程照了B超。结果并无二致。怀孕五周，医生说这个时候做掉非常合适，伤害最小。两个人盯着黑乎乎的子宫图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出那个“小胚胎”长在什么地方，朦朦胧胧的又仿佛能感受到在某个黑暗中，那里正有一个努力生长的新生命存在着，而今天，这个新生命就要被外部力量扼杀了。

小桃坐在软凳子上木然地看着前方的白衣天使们来来往往。来此之前，技宝一直以为“D省界水女子医院”几个字是念作“D省界-水女子-医院”，今天她亲眼看到了举在高处的九个大字，这才知道之前的排序是多么的大谬错论。“气乘风则散，界水则止，古人聚之使不散，行之便有止。故谓之风水。”这段风水论不算太生僻，出自《葬经》，技宝能在脑海里完整的背出这一段。看着不远处不时交头接耳的两名女护士，她木然的想：女子医院可不就是堕胎的多，果然需要《葬经》里的这两个字点题，倒也没差。

技宝一个人等在了手术室门外，隔着白色的手术门，她仿佛能看到里面的一个男人和三个女人正围在一个24岁女孩的身体周围忙活着摘除一条新生命，她脑中记起那个黑乎乎的图案，B超彩单就躺在她手里的白色袋子里，可她此刻不想打开看，反倒更愿意模模糊糊的回忆那个不成形的胚芽形状，她想象着屋里的医生怎样清除它，然后怎么处理它，会不会就随手仍在垃圾桶里呢？……也许已经成功了吧。

男医生开门走出来，他看到守在门外的技宝，朝她这边盯了一眼，没说话。

技宝鼓足勇气张口问：“手术结束了吗？”

男医生向前走出两步，回头说：“我是麻醉师。”

技宝默然了，她突然想起填写手术签名的时候，身后是陷入昏迷羔羊待宰的小桃……瞬间她被一种未知的恐惧袭击了，如果手术出现问题，如果小桃出不来了……那她该怎么办？小桃的父母会不会来找她？还有郦洪飞会不会斥责她？

她又后知后觉了。

……

时间一秒一秒地在流逝。

……

小桃被推了出来，身上盖着白色的被子，眼睛紧闭着。技宝跟着护士们来到床位旁，环形的粉红色帘幕一拉，这个小小的空间便寂静了。十几分钟过后，小桃悠悠转醒，她忙问感觉如何，小桃忽闪着懵懂双眼在一张一合中问：“做完了？”

“一点也记不起来吗？”

“不记得。”小桃转头看了看粉色的帘幕，又转过来，闭起眼睛又睁开，“我想起来了，有个男的医生一直在跟我说话，唠家常，其他的人也在窸窸窣窣说话，说着说着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技宝告诉她那个男医生是麻醉师，小桃“喔”了一声没有再问。

　　

二人重回小韩庄时，西边的天色还明亮，小区门外一角聚集着几个流动摊贩，卖些蔬菜水果吃食，技宝看到几个老太太在摊前挑捡，几个小男孩在周边追逐打闹，她心里一阵莫名的踏实。

小桃并不需要搀扶，走在前面，脚步铿锵。她觉得小桃在赌气。

电梯来到八层，两个人出了电梯，有脚步声歘歘欻响起，抬眼一看是郦洪飞。小桃没好气地问他为什么不开门，他说钥匙忘带了。

原来他可以随时出入这间屋子，技宝心想。她猛然想起昨晚的床，郦洪飞该是睡过很多次了，该有很多故事在那里发生过了，她的心情瞬间拧巴起来，她又记起谭犀铭说的“第二夜”之约，打定主意今晚要在自己的床上畅游。

公司QQ群一天的消息变成了99+的状态，点开一看，有八百多条消息未读，她从下往上翻看，无外乎就是一些聊天截图和工作讨论以及乱七八糟的图片甩在群里供大家保存收藏。技宝挑选了一些图片下载到手机上，转手有选择性的发给了合适的客户，收到照片的客户询问“你在吃饭吗？”“今晚有饭局呀。”“在哪里吃的美食？”这类毫无悬念的问话，技宝又选了一张品茶的图片发出去。

技宝：你吃饭了吗？

犀铭：没有。

他竟然秒回。

犀铭：你今天没找我说话。

技宝撇撇嘴：我今天有事，难道你就等着我找你才说话？

犀铭：不是。

她刚想问晚上“小镇旅游”的事情，他已经发来了要忙的消息，她只能也“喔”一声应对。

离开小桃家，往七号楼的方向走，虞母突然在后面叫住技宝问她怎么这点就下班了，她若无其事的撒谎说下午部门聚餐，唱完歌就可以各回各家。虞母点头说她们公司福利真不错嘱咐她要好好做事情，手里拿着的一个红色塑料袋晃动不停，技宝问袋子里是什么，虞母说是美容院老板给的新毛巾。

技宝得了命令去大超市买带鱼，路上谭犀铭发来消息说晚上要打电话给她，问她要手机号码。她忙拒绝他，说不方便给，顺便把微信通话也堵死了，微信通话和微信视频就一眨眼的选择，极容易让他想起视频的想法来，只是情急之下她只说不要打不方便接并没有说原因，他虽然听从她的说法没有执意要手机号，却也没再回话。

带鱼买回来后技宝被妈妈唠叨了个没完，直到红烧带鱼端上桌虞父倒上二两小酒，押一口，骂一声，这唠叨才停止。技宝感激的看着虞父，后者并不与女儿的眼神对视，唠叨止步于技宝的单身问题上，这使她想起孟倩楠的今日朋友圈仿佛也有晒带鱼美食，她打开瞧了瞧，原来是丰盛的海鲜大餐，螃蟹大虾应有尽有，并没有带鱼。

犀铭：你这么漂亮，他怎么舍得跟你分居两地。

技宝盯着手机分不清他这句话里试探疑问的成分多还是暧昧挑逗的成分多，夹一口带鱼肉放在嘴里，鱼刺在口腔里旋转腾挪，待吐到桌子上她已经想好了回复语：他出过轨，我们待在一起彼此别扭，再说他做房地产，工作地点跟随工程走，没出事之前也是到处跑。

她发过去后又加了一句：也或许是我对他太信任了，而且他的工作聚少离多滋生了许多机会，这事我知道不全怪他，但是我现在还原谅不了他。

犀铭：那你怎么看待精神出轨和身体出轨？

他又抛过来一个问题，她忖度着一个31岁、已婚、有孩子、老公出过轨的女人在面对这个问题的时候会更倾向于如何作答，想说精神出轨更严重，打出两个字又感觉不妥，想着他和“她”的状态也有些精神恋爱的迹象，如果他得知了“她”的答案会不会影响目前的相安无事呢？她可吃不准他的反应，不能冒险。

技宝：个人感觉精神出轨可轻可重，能够严格恪守丝毫不为外物所动的人大概寥寥无几吧，因此对我来说，身体出轨更不可饶恕。

他没有发表他的意见。晚上月上中天时他仍旧没有赴约“第二夜”，技宝给他发了三条消息，过了凌晨后她发了一个晚安的表情符号迷迷糊糊的睡去了。

第二天是周六，技宝去小桃家送热乎乎的早饭。郦洪飞不在，小桃躺在沙发上正在看电脑，她租住的这个房子并没有电视机，见技宝来了忙让她帮忙烧一壶热水喝。热水烧开后要找暖壶。小桃说：“我家怎么会有暖壶，想喝才会烧不会存热水。”技宝了然，看着她吃完早饭又吃了药，劝她躺在床上不要乱动安稳躺够半个月。小桃睁着眼睛急吼吼的说：“半个月怎么可能？一个星期就足够！我花了1万块钱，做的可是最好的…手术！”她没有说出“流产”两个字来，技宝没有执意理论休息时间的问题，这时候她倒是很好奇郦洪飞的情况，于是她直问，小桃歪着头说他不是个合格的男朋友，但对她还算不错，技宝问她难道对他不陪着去医院的事情没有芥蒂吗？她说这事儿在心里当然过不去，但是郦洪飞昨天给她买了一束花，九十九朵玫瑰，花费不小。

技宝忙问：“花在哪里？”

“那儿！”她用眼神示意阳台方向。技宝这才看到一大束玫瑰花沐浴在阳台的角落里。

“那边沙发后面有一个玻璃瓶子，你把花插进里面吧，接点水。”小桃嘱咐。

技宝照做，摆弄好花瓶之后，还有一多半的花朵无处安放，问过小桃，她让扔到垃圾桶里，技宝在厨房找出两个废弃的塑料瓶子一番折腾后又多插出两瓶花来。一瓶放在厨房，一瓶在客厅，一瓶在卧室。

忙活完，技宝满意地看着手下的杰作，她想到了孟倩楠的手下杰作。

小桃对着鲜花顶部拍了两张照片，突然问：“技宝你跟我说实话，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没有。”她回答的干脆。

“我不信。”小桃鼓弄着嘴巴，反驳她，“你上一段恋情还是大二的事情，这都多久了，难道你不渴望爱情？”

“当然渴望。”她回答的依然干脆。

“那你现在喜欢谁？”她盯着技宝看，仿佛发现了什么惊天的秘密，“你不会不知道什么叫喜欢吧，毕竟这么久了，现在年轻男女谈恋爱和我们在学校时不一样，我看你和庞旭经常说话，走的也近，你俩是不是有苗头？”

“没有吧。”她回答不再干脆。

“那你想不想他？平时想不想跟他说话？特别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情，你如果喜欢他你会事无巨细的都想跟他说。”

“这是喜欢？！”技宝回头问。

“当然！”小桃试探，“那你喜欢他吧？”

技宝笑了笑没回答，她打开微信问那人：如果你爱上了一个女人，你会怎么办？

犀铭：让她幸福。

犀铭：昨天有事情处理，没回复你。

技宝犹豫中还是发了过去：可你有老婆了。

隔了很久他才回：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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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防惊肃小梦苑

花落重扫不见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