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在不同场合的言容

我读《论语》（206）

 

乡党篇

孔子于乡党，恂恂如也，似不能言者。其在宗庙朝廷，便便言，唯谨尔。

朝，与下大夫言，侃侃如也；与上大夫言，訚訚如也。君在，踧踖如也，与与如也。

卫灵公篇

子曰：“可与言而不与之言，失人；不可与言而与之言，失言。知者不失人，亦不失言。”

季氏篇

孔子曰：“侍于君子有三愆：言未及之而言谓之躁，言及之而不言谓之隐，未见颜色而言谓之瞽。”

 

孔子在不同场合的言容

 

孔子反对巧言令色，但是强调说话要把握好时机，还看说话对象的脸色，这样说话才能恰到好处，否则就会出错。他说：“侍于君子有三愆：言未及之而言谓之躁，言及之而不言谓之隐，未见颜色而言谓之瞽。”（《论语·季氏》）侍奉在君子旁边陪他说话，要注意避免犯三种过失，不该说话的时候抢着说话，这是急躁；该说话的时候却不说了，这叫隐瞒；说话的时候不看对方的脸色，贸然说话，就是瞎子。

孔子又说：“可与言而不与之言，失人；不可与言而与之言，失言。知者不失人，亦不失言。”（《论语·卫灵公》）可以跟一个人交谈，却没有与他交谈，就会错失了这人；不该跟一个人说话，却跟他说了，这就是失言。智者既不错过一个该交谈的人，也不会说错一句话。孔子教育人们，说话要拿捏好时机、对象，该说的时候说，不该说的时候不说，否则就会失人、失言。

该说话的时候才说话，说得又得体，人们就不会讨厌说话的人。《论语·宪问》记载公明贾评价公叔文子：“夫子时然后言，人不厌其言。”而不分场合、对象，说话不得体，就是毛病。

孔子强调说话要注意场合和谈话的对象，他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他在不同的场合，对于不同的谈话对象，其言容举止各不相同。

孔子在乡党之中，“恂恂如也，似不能言者”（《论语·先进》）。恂恂，温和恭敬的样子。在父老乡亲面前，孔子不是不能说话，而是他不以圣人自居，不摆架子，不卖弄学问，先让乡亲们说话，自己认真听讲，而不多言，表现得很内敛，对乡亲很谦恭。

越是有学问、有修养的人，越是会耐心听别人讲话，只有半瓶子晃荡的人稍微懂一点，就觉得自己比别人了不起，抢着说话，夸夸其谈，口若悬河，不给别人说话的机会，这类人就是孔子所说的“躁”。

到了宗庙、朝庭，孔子是“便便言，唯谨尔”（《论语·先进》）。便便，明辨的意思。到了宗庙、朝庭，孔子是能言善辩，因为宗庙是礼法之所在，朝庭是布政的场所，必须亮明观点，明辨事理，不能含糊其辞，似是而非。但是，在明辨事理时，孔子说话很谨慎，该讲的话要讲，并且讲清楚，却不随便乱讲话。

在朝庭上，对于不同级别的官员，孔子说话的语气、容颜又不相同。

孔子对于下大夫谈话，是“侃侃如也”（《论语·先进》）。侃侃，一种说法是和乐的意思，一种说法是坦率的意思，这两种意味应该都有；如，样子。下大夫的职级低一点，孔子的身份与下大夫差不多，与他们说话就比较放松，语气随和，从容不迫；同时，言语比较直率，当言则言，出口成章。

对于上大夫，孔子则是“訚訚如也”（《论语·先进》）。訚訚，中正有诤。上大夫职级比下大夫高，不能像对下大夫那样说话随便，孔子说话的语态都是比较庄重，持正不阿，尊敬对方，但该说的话还是要说，庄重而不奉迎。

面见国君，孔子是“踧踖如也，与与如也”（《论语·先进》）。踧踖，恭敬不宁之貌；与与，威仪中适之貌。国君与大夫的地位悬殊，高高在上，具有生杀予夺的权力，又是国家的象征，臣子见到国君，恭敬中透着紧张，也是正常的。对于孔子来说，见到国君就慌恐不安，也不是他的风度，他是既是踧踖又是与与，既做到了恭敬有加，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又能从容淡定，礼仪适中，是紧张而不紧促，庄重而不窘迫，从容而不怠慢。

孔子在不同场合，对于不同的人，言容各不相同，在乡党中是少言，在朝堂是谨言，对下大夫是和言，对上大夫上正言，对国君是恭言。不是他见人下菜，也不是他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而是他根据礼义的要求，对不同身份的人给以恰当的言容。他不媚上凌下，对普通身份的人不轻慢，对于有高等身份的人不谄媚，都给以充分的尊重，不像一些势利小人，媚上欺下，对于下级气使颐指，飞扬跋扈，言语张狂，简单粗暴；对于上级，溜须拍马，谄媚奉迎。

这就是圣人，对于不同的人，都能做到恭敬而又恰如其分，语态得体，不失言、不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