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罕言什么

我读《论语》（184）

子罕篇

子罕言利与命与仁。

孔子罕言什么

《论语·子罕》第一章：“子罕言利与命与仁。”罕，稀、少之意。这句话是说孔子“罕言”的范围，“罕言”什么？争议很多，争议的焦点是“与”字，对“与”字理解不同，孔子“罕言”的范围就不同。对“与”字有两种解释，一是连词，和的意思；一是动词，赞许的意思。

对“与”不同理解，这句话断句也不同，有两种：一种是不断句，意思是孔子很少谈论利、命、仁，持这种观点的以邢昺、朱熹为代表，影响比较大；另一种，“子罕言利，与命，与仁。”意思为孔子很少直言利，赞谈许命和仁，以皇侃为代表，钱穆也持这种观点。还有一种观点，将第一个“与”解释为和，第二个解释为赞许，出现了第三种断句“子罕言利与命，与仁”，意思为孔子很少直言利和命，赞许谈仁。

孰是孰非，没有定论，我们先看看利、命、仁在《论语》中出现的次数。《论语》中，谈“利”共有九条，其中两条为“锋利”之意，其余七条全作“利益”讲，六条是孔子之言，只有“子罕言”这条是弟子的记事之言。“命”这个字在《论语》中一共出现了21处，有寿命（2处）、生命（2处）、辞令（1处）、使命（5处）、命令（1处）、命运（10处）等几个含义。“仁”无疑是孔子常言的，在《论语》中出现了109次之多。如此看来，第二种断句与理解更贴近《论语》，第三种断句也有一定的道理。

第一种断句的解释也有它的道理。言，直言，或者主动说；罕言，意为很少自己直接说，也就是孔子很少直接说利、命、仁，就是说的最多的仁也是都是与别人一起讨论的，大多是弟子问，孔子回答。朱熹《论语集注》中引用程颐的话来解释孔子为什么少言利、命、仁：“计利则害义，命之理微，仁之道大，皆夫子所罕言也。”这一种解释影响大，是因为明代八股取士，朱熹的著作是重要的教材。

利，指的是私利，往往是从自身角度去考虑利害得失，如果天天计较于个人利害得失，哪还有心思去修德？利是人之欲，容易引起争端，重利必然害义，孔子常常把利与义一起来谈，面对利的时候，要想到义，看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否适宜，是否符合义的要求。

命，指天命、命运。天命太深奥了，深不可测，谁能预知人之生死、祸福、穷达？谁能回答“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到哪里去”这些深奥的哲学命题？人的结局都是一样的，都是走向死亡，而过程是不一样的，每个人的命运是不同的，谁能说得清？

对于天命，孔子的态度是知天命、畏天命、疑天命。知天命，不是孔子知道了天命，而是知天命之不可违，他总结自己的一生时说“五十而知天命”（《论语·为政》），到了五十岁之后，经过了人生的磕磕绊绊，才明白“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有些事不是自己努力就能达到的或者改变的，还受很多不可控因素的制约，影响事情的成败。因而，要顺天命，尽人事。畏天命，就是敬畏天命，是孔子所说的“君子有三畏”（《论语·季氏》）之一。有敬畏，才有所忌惮，不敢胡作非为。疑天命，就是对天命存疑。《论语·子路》篇中，孔子说：“君子于其所不知，盖阙如也。”对于所不知道的事情，采取存疑的态度。孔子觉得天命是存在的，但又说不清，道不明，就存而不论。

程颐认为，“仁之道大”，仁是大道。既然是大道，是一言难尽的，正如老子所说的“道可道，非常道”（《道德经》），在《道德经》中老子也没有明确说明什么道，而是用了许多比喻、比方来说明道是什么样的。对于仁，孔子同样是这样，也没有直接说清楚什么是仁，仁在《论语》中提到的最多，大多是孔子针对弟子不同的情况给予不同的回答，是仁的各种体现，都是仁的某个侧面，不是全部。还有有认为，仁指的仁人，孔子认为达到仁人程度的人基本没有。《论语》中有几处提到，有人问孔子某人仁吗，孔子就没有正面肯定回答这个人是否仁。

既然古人都弄不清楚“子罕言利与命与仁”还是“子罕言利，与命，与仁”，今人再纠结这个问题也没有多大的意义，那就抛开这个问题，只说利、命、仁三者的关联。事物之间存在着相互联系，因果是相互关联的，有果必有因。人的命运（命）不同，是因为每个人奉行的做人做事的原则不同（重仁还是不仁），利益诉求也同（重利还是义），则最终的命运也不同（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