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讨厌很多事?
为什么我心中有那么多不满和怨恨?
我的爱呢?”
“我这几天在戒抗忧郁的药,
精神和神经都有点不行了。”
*心理病根本就是恶魔发明的”
“我想我应该和戒毒的人一样吧!那么痛苦,难熬……”
这是24岁的范晓萱在日记中写下的片段。
彼时的范晓萱依然顶着一张人畜无害的漂亮脸蛋,却在一年间暴瘦至39公斤。
“彻底变坏”、“自甘堕落”是媒体提及她时的常用字眼,即便不久前她才被封为“全台少男少女杀手”。
风评的逆转,源自她短得不像话的寸头,和新鲜出炉的舌钉与纹身。
范晓萱突如其来的“坏女孩形象”让人大跌眼镜,毕竟昨天的她还是那个穿着长筒靴、连衣裙,说“大家好我是范晓萱”前先抿嘴微笑的甜蜜少女。
所有恶评都向她砸去,“重度抑郁症”与事业低谷接踵而来。
范晓萱开始在医生的指导下服用抗抑郁药物,大量的药物摄入使她感到惶恐,停药后又出现了意识错乱、幻觉幻听。
生活好像陷入了没有出口的死循环。
2001年8月,只是与好友聚会聊天的她,隔天就被媒体报道“参加性爱派对,并磕了药”。
站在酒店20楼窗口,范晓萱第一次控制不住想跳下去的冲动。
范晓萱红得太早了。
14岁的她,因长相甜美,被星探挖掘,通过拍摄“斯迪麦口香糖“广告出道,从此开始了一帆风顺的星途。
18岁时,范晓萱以清纯玉女形象推出个人专辑《Rain》,成为风靡全台湾的“少男杀手”。
1996年,机缘巧合为多部卡通片录制主题曲,合成专辑发布。本来只是音乐道路上的小插曲,却出人意料地一炮而红。
《稍息立正站好》、《豆豆龙》、《健康歌》红遍华人世界。
经纪公司乘胜追击,为她录制了《小魔女的魔法书2》,这张一个月就仓促录好的儿歌专辑,再次获得了巨大的商业成功。
1998年新春,21岁的范晓萱,以“小魔女”形象站上了春晚舞台,她的《健康歌》成为初代神曲,红遍街头巷尾。
多年后,范晓萱总会被问及:“是否后悔过?”
这后悔,多半指的是,在年少成名时亲手结束自己的事业巅峰。
范晓萱的“堕落”来得毫无征兆。好像昨天的她还披着大斗篷,出现在台北市各个小学的操场,一脸元气地带领小朋友们跳《健康歌》,今天的她就变成了一个人人咋舌的非主流少女。
范晓萱用充满仪式感的形式和过去决裂。她剪了朋克式的超短发,纹上大面积刺青,在身上能穿孔的地方都试着穿孔。
年纪轻轻的她跑去和公司谈判:“我要做的是创作歌手,能不能不唱儿歌了?”公司同意给她更大的创作自由,却也好意提醒她:“你可能会因此失去市场和听众。”
不出意外,“可爱”人设的崩坍,让范晓萱直接面临的是媒体的抨击、粉丝的震惊,和观众的不包容。
她开始消瘦,偶尔出现在节目上,整个人变得消沉、疏离。
不久后,范晓萱被确诊为抑郁症。
她失眠、厌食、生活过得颠三倒四,上节目时常常顶着一双红肿的眼睛。害怕天亮、害怕出门,甚至对从小热爱的音乐也丧失了信心。
但主流媒体依然没有停止苛责的声音。
在最糟糕的时刻,范晓萱在日记中写道:
“我在赖活吗?为什么生不如死?怎么会这么痛苦?那么难熬?”
疾病翻来覆去的折磨将她推向深渊,她甚至不受控制地想到了“死亡”。
好在,2001年8月酒店的20楼,在范晓萱决定纵身一跃前,有个男人拦下了她。
这个男人叫周俊伟,范晓萱叫他“Lawrence”。
有人曾说过,抑郁症的可怕之处在于:抑郁症患者永远是孤身一人,没有理解、没有感同身受,你要面对的是不会回响的空谷。
范晓萱是幸运的,即便是在暗无天日的日子里,依然有人甘愿赔上所有,与她并肩而战。
“为什么Lawrence会喜欢我啊?
还有忍受我?
我好佩服他!
他太厉害了!
爱挑战,不怕死,执著的疯子!!! ”
这是范晓萱日记中的周俊伟。那时,这个20岁的香港男生确实像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周俊伟15岁那年留学加拿大,在MV里看到范晓萱第一眼就对这个短发女生一见钟情了。
出道成为艺人后,周俊伟与范晓萱越走越近。两人相恋时,却正值范晓萱病情最严重的阶段。
当年刚满20岁的周俊伟,在遭遇情感质疑时,曾略显老成地说:“如果你很爱一个人,爱的应该是她的本质。一个人的本质有好也有不好的地方。那就看你怎么样去包容,看你爱到什么程度。”
这位比范晓萱小了3岁的男友,更像是一位自学成才的心理疏导师。
他阅读了大量的抑郁症治疗书籍,学习心理学知识,在范晓萱极度任性、脆弱、情绪化的时刻,始终任劳任怨。
范晓萱坦言,作为男友,他本不必如此,周俊伟却把“女友有没有变得好一点”当成了自己最大的事业,甚至因此放弃了职业发展。
范晓萱不止一次在公开场合表达过“想要分手”,抑郁症导致自己不能自已地伤害男友。
对于这份感情,她心中更多的是愧疚和自责。
不是怨恨,也不是愤懑。这位善良的女孩,在身患抑郁症时,最多的情绪却是“愧疚”和“自责”。
这自责不只是对男友,也是对一群始终陪在自己身边的友人。
担心范晓萱一人独处容易钻牛角尖,闺蜜小S不仅容忍她的坏脾气,还时不时呼朋唤友陪范晓萱吃饭、聊天。
在范晓萱极度不自信时,朋友始终在为她撑腰。
好友兼制作人林伟哲不止一次告诉她:“你不是只会唱儿歌,要对自己的东西有信心,不要怕。”
阿雅说:“你长得这么漂亮,又有才华,应该被更多人看到。”
最爱耍宝的小S常常在范晓萱唱歌时陶醉地跳舞,并一脸骄傲地大叫:“She is 范晓萱,She is my friend!”
范晓萱的妈妈,即便不能理解女儿主动转型的决定,却仍给予她最大的自由和包容。
范晓萱事后回忆,大家从没疏远过自己。即便身处黑暗,朋友们所传递的乐观和快乐总能及时地拉自己一把。
即便这世上没有所谓的感同身受,但至少在孤立无援时,总有人站在她的身后,用体温给予温度,陪她走过了最刺骨的寒冬。
然而,面对汹涌的心理疾病,真正能治愈自己的,始终只有自己。
好在,音乐成了她宣泄内心、抵达世界的出口。
即便在最难熬的时期,范晓萱依然没有停止写歌。
所有的情绪最终都幻化成音符,成为了范晓萱音乐灵感的一部分。
音乐也同样没有放弃她。
2000,由范晓萱参与制作的个人专辑《我要我们在一起》获得第11届台湾金曲奖最佳流行音乐演唱专辑奖。
与李泉合作的《流浪狗》获得第四届全球华语歌曲排行榜最受欢迎对唱歌曲、第三届华语流行乐传媒大奖十佳单曲。
2004年范晓萱发表专辑《还有别的办法吗》,由自己担任制作人,并包揽了大多数词曲的创作。
由于是在病中创作,音乐风格阴郁,封面的范晓萱也形容憔悴、愈加消瘦。
范晓萱将专辑和感悟上传到了个人网站,在收获歌迷反馈的同时,也意外地收获了一大批抑郁症患者的留言。
范晓萱第一次意识到,这世界上,生病的远不只自己一个。
网站上一条条留言,给予她鼓舞,但涉及到疾病的只言片语,也让她萌生出从未有过的责任感。
范晓萱开始有意识地分享自己抗争抑郁症的经验,甚至前去高校为抑郁症患者和患者家属提供讲解和帮助。
她不知道自己还剩多少社会影响力,但仍然希望一己之力,给予更多人走下去的勇气。
那一年,她在日记中写到:“我死了,这世界也不会改变,不如活着奋战到底。”
她决心让自己好起来,用音乐传递更浩大的力量。
她组了乐队,努力克服自己对人群和舞台的恐惧。她尝试了自己最爱的摇滚曲风,先后发行了专辑《突破》、《赤子》,拿下金曲奖最佳乐团奖、最佳制作人。
她创作电影配乐,也为其他艺人制作和写歌。
她的生活有了起色。她在音乐中如鱼得水,表达最真实的自我。虽然不能被大多数所理解,但总有“一小撮”听众,始终和她用音乐对话,互相温暖、扶持着。
在《中国好歌曲》舞台上,当选手刘维唱起《因为你是范晓萱》,并讲述起偶像对自己的鼓舞时,范晓萱控制不住地落泪。
那是听众给予她最直接、大胆的反馈。
她趟过一路泥潭,心中那份不曾改变的坚持,有了清晰的回声。
如今的范晓萱,游走在娱乐圈边缘。在某部电影中惊鸿一现,仿若冻龄的脸总会引起讨论。
她唱歌依旧动听,当人们盘点颜艺俱佳的艺人时,她常常被列入名单。
近几年,我们偶尔能从综艺中寻得她的身影。
42岁的范晓萱,面容恬静,眼底闪烁的光芒依然像赤子般善良、纯真。
她会在录制节目的奔波中原路折返,只为兑现与陌生人之间的一句承诺。
也会在朋友面对恐惧时,成为值得依靠的那个肩膀。
她温柔又美好的样子,让人觉得好像世间所有的磨难和纷扰都不曾打扰过她。
只是在世俗的眼光中,范晓萱再没有红过。
要说遗憾,世间又怎会没有遗憾呢?她看到过最高处的风景,也得到过最好的爱情。
如今身边人,早已不是那个渡她走出绝境的少年;放慢的事业也再没出现所谓的巅峰。
可这就是范晓萱要走的人生啊。
生命只有一次,哪怕真实的模样比不上“人设”讨喜,但喧哗褪去后,你总归要和自己相处余生。
然而,面对真实的自我。有人在追逐中迷失;有人瞻前顾后、畏惧不前;而真正勇敢的人,哪怕拼个头破血流,也还是会扭转出一条能够抵达彼岸的通路。
就像范晓萱在《奇遇人生》中的感慨:
我不知道我的寿命有多长,不知道人生什么时候就是尽头。
所以,我一定要早点开始,走我自己想走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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