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睡梦中被一个声音吵醒，看到父亲在窗外叫我，父亲留下一句话匆匆离去，望着父亲的背影我号啕大哭。
这一切原来是一场梦，醒来，我的眼角还挂着泪。
父亲走了四年了。
父亲还是那个健硕的身影，清瘦清瘦的，70多岁的年纪，一袋小麦扛在肩膀上说走就走，比有些年轻人还利索。
那一年，得知父亲患了胃癌，我从浙江一路哭着回到了老家河南，见到父亲时，他却很诧异：
妞，你咋回来了？工作不忙吗？
妞，你咋这么瘦？是赚钱少舍不得吃吗？
妞，以后别打钱给我了，我随便干点啥活，赚的钱我都花不完，人老啦，花不了多少钱。
我泪目：爸，我就是想你了，想回来看看。
父亲虽然人瘦，但他的背影很健硕，望着他忙碌的身影，我总能想起小时候，每次和父亲一起从打麦场里回家，每次收完芝麻从田里回家，那是我最幸福的时刻，父亲把瘦小的我驼在背上，我高兴得手舞足蹈，一路伸手就能够着路边的树叶，拽一片树叶放在父亲的嘴里，父亲吹着哨子，我拍打着父亲的脸，留下一路的欢歌笑语。
我和几个姐姐一起对父亲隐瞒着他的病情，医生说，癌症晚期了，病人年龄大了，治疗的意义不大，接老人家回去保守治疗吧，如果做手术，都不一定能从手术台上下来。
我们四姐妹抱在一起失声痛哭，完了，擦干眼泪，留给父亲最温暖的微笑。
父亲的胃渐渐地吃不下饭了，他电话里说，妞，我最近头晕啊，三轮车也不能开了，别再寄东西给我了，我拿不了快递啦。
听着这话，我有一种剜心的痛。
我又返回浙江办了一些事情，回来时父亲已经下不了床了，大姐守在床边给父亲擦脸，二姐忙着给父亲找干净的衣服，父亲侧着脸正好看到我：妞，回来啦。
嗯，我哽咽。
父亲已经瘦得皮包骨头，上下嘴唇都合不到一块儿去了，他常常示意自己口渴，我知道，他的胃里有一个恶魔，正张着无情的血盆大口，一点点吞噬着父亲的生命。
我和姐姐们轮流给父亲灌葡萄糖，给父亲打营养针，祈求命运眷顾我们的父亲，让他在这个世上多留一天。因为，有父亲在，我们就有一个共同的家，父亲不在了，我们也就各奔东西了。
有句话说，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不在，人生只剩归途。
父亲曾经用微弱的声音说他不想再活下去了，祈求让他早点走。
其实我们每个人都知道，即便使出洪荒之力，也留不住父亲的生命，知道归知道，但我们却还在竭尽全力“阻止”父亲到另外一个世界里去。
现在想想，那时候的想法是多么的自私，我们留下了父亲的躯壳，天知道他在病毒的吞噬下，身体经受着怎样的一种折磨。
临终前，父亲交代我们姐妹四个，他不在了，我们一定要相亲相爱，因为这世上除了父母，兄弟姐妹们才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人。
临终，父亲大声地哀嚎着，我坐在他旁边使劲撕扯着自己的头发，那种无助感，无力感，牵扯得自己心肝肺都痛。
这世上，再也没有比亲眼目睹最亲的人离开自己更痛苦的事了。
仅仅四个月，我亲眼看见父亲从一个生活能自理的正常人，变成了一个卧床不起，风中秉烛的古希老人，直至慢慢地闭上眼睛，离开这个世界。
2017年7月1日，农历的6月初8，父亲终于走完了他凄苦的一生，于世长辞，享年73岁。
都说73岁是人生的一道坎，父亲最终没能迈过这道坎。
四年来，在我心里从不曾接受父亲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的现实，我常常幼稚地想，到哪里再见到父亲一面呢？百度上能搜到父亲吗？
从梦中再次回到现实，我顿悟：哦，父亲肯定牵挂他远嫁的小女儿了。父亲，我一切安好，您呢，天堂里还有病痛吗？您托梦到底想给女儿说些什么呢？你再托个梦给我行吗？
亲们，人生最为遗憾的事莫过于“子欲养而亲不待”，趁父母还在，常回家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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