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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的迷雾:《远山淡影》中石黑一雄的特殊叙述手法


2017年,石黑一雄荣获诺贝尔文学奖。他的处女作《远山淡影》自问世以来便成为经典之作,被翻译成多种语言,且不断地重印出版。

石黑一雄认为:“每个人对于自我和过去的认知都是笼罩在自我欺骗与否认真相的层层迷雾之中”,他探索一种自由的写作手法,通过叙述者的思维跳跃和记忆漂流,在段落与段落间推进,旨在揭开那层层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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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石黑一雄,日裔英国小说家,1954年出生于日本长崎。五岁时,他随家人移居英国。他的文学之路并非一蹴而就,曾在肯特大学攻读哲学和英文,毕业后选择做一名社会工作者,同时怀揣着成为音乐家的梦想。然而,命运的转折将他带到了东安格利亚大学,深造创意写作,并在那里遇到对他影响深远的导师安吉拉·卡特——英国最具独创性的女性主义小说家。

1983年,石黑一雄的首部长篇小说《远山淡影》出版,这部作品不仅赢得了温尼弗雷德·霍尔比纪念奖,更使他成为《格兰塔》杂志评选的英国最优秀的20名青年作家之一。《远山淡影》及其后续作品,奠定了他在当代文坛的重要地位。

村上春树对石黑一雄的评价极高:“至今为止,我阅读石黑的作品时从来不曾失望过,也从未感到不以为然。”获诺奖之前,读者不太熟悉石黑一雄。对于喜爱村上春树的中国读者来说,他的称赞无疑是对石黑一雄作品的高度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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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作风格

石黑一雄的写作风格独具特色,瑞典学院将其主题归纳为“记忆、时间和自我欺骗”,这一描述精准捕捉了他作品的核心。

从他的处女作开始,石黑一雄的写作特色便逐渐显露,随着时间的沉淀而愈发鲜明。他偏爱使用第一人称叙事,深入挖掘人物的内心世界。在他的作品中,现实与回忆相互交织,构建了一个层次丰富、充满张力的故事空间。

石黑一雄的作品中,叙述者常常不可靠,记忆模糊,观点主观,这种叙事手法揭示了人类内心世界的复杂性,以及如何通过自我欺骗来处理记忆与现实之间的矛盾。他对情感的深刻洞察赋予了作品丰富的内涵。他笔下的人物关系错综复杂,情感纠葛,揭示了人性的多面性和深层次的情感冲突。

石黑一雄的创作风格,如同他的个人经历,跨越文化和国界,融合东西方文学传统,用英语讲述故事,同时探讨身份、记忆与人性的普遍主题,创造了独特的文学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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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作背景

《远山淡影》是石黑一雄在1979至1980年间,于东英吉利大学求学时期开始构思、撰写的,在此学习期间,他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创作这本小说。

石黑一雄的创作深受他对历史时期社会价值观剧烈变化的兴趣影响。他特别关注那些道德观念混乱、个体感到困惑的年代,例如战后的日本,“之前人们被告知是无上荣耀的成就一夜之间成为了噩梦的开始。”他聚焦于那些渴望在生活中行善的人,他们可能在社会价值观的巨变中,发现自己的善意和努力被误导,甚至无意中助长了恶行。这种痛苦的自我认知,以及在意识到可能浪费生命后如何保持尊严,构成了他作品中的核心议题。

选择长崎作为《远山淡影》的背景,对石黑一雄来说有着特别的意义。长崎不仅是他唯一生活过的日本城市,也是他父母的故乡,承载着他童年的记忆和情感。他并未预料到,长崎在西方人眼中仅与原子弹紧密相连。但在他和父母的眼中,这座城市拥有丰富的历史和文化,其美丽与复杂性远远超出战争的阴影。

石黑一雄也坦言,这部处女作在创作时的稚嫩,选择长崎作为背景,部分是因为这座城市对他来说既熟悉又亲切。他意识到,长崎本应是一个多元和立体的形象,但在许多人眼中,它只是蘑菇云的象征。因此,除了头两部作品之外,石黑一雄没有再把小说背景设置在长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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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简介

《远山淡影》讲述了在英格兰的生活的日本寡妇悦子的故事。她来自战后的长崎,经历了两次婚姻,与两位丈夫分别育有两位女儿:大女儿景子,与日本前夫所生;二女儿妮基,与已故的英国丈夫所生。

小说的背景设定在妮基回来探望独居的悦子的五天内,她试图安慰母亲,让她不要因为景子的自杀而自责。在这五天的相处中,悦子的思绪开始回溯,她的记忆带出了早年在长崎的生活往事。

故事初看似乎简单直白,但随着阅读的深入,石黑一雄巧妙的叙事结构逐渐显露。悬疑元素贯穿全书,使得这部小说并非一目了然,而是需要读者细心揣摩,才能揭开故事背后的真相。造成悬疑的原因正是,悦子的回忆并不可靠,她的记忆中充满了自我欺骗,这种叙事手法增加了故事的复杂性,让读者在追寻记忆的碎片中,体验到一种烧脑的阅读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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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的欺骗

在石黑一雄的作品中,“回忆”是重要的特点,而在《远山淡影》中,叙事者悦子多次表达了回忆的不可靠。“也许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对这些事情的记忆已经模糊,事情可能不是我记得的这个样子。”本书的译者也这样表述:“回忆不仅由于时间的流逝而变得模糊,而且是非常主观的东西,加入了人的情感和选择。”

书名本身就暗示了悦子记忆的模糊性,她的回忆就像远山的淡影,朦胧而不真切。对于这样的写法,石黑一雄有过解释。他曾在慈善机构负责居民安置,很多时间和无家可归的人在一起,听这些人的故事,而他发现这些人不会直接坦白自己的故事,或者觉得自己的经历太过痛苦或不堪,会借用他人的故事来讲述自己的往事。

悦子正是借着“我有一个朋友”佐知子讲故事,在她的回忆中,佐知子和万里子这对母女的故事实际上是她与女儿景子关系的投射。佐知子的偏执、冷漠,以及万里子的叛逆和恐惧,都是悦子内心深处不愿直面的。

在移民前她一直强调,“女儿的利益是最重要的”,她认为国外环境更有利于女孩成长,能为女儿提供更多选择和机会。这种看法部分源自她自己的童年梦想。她的父亲经常在欧洲和美国之间往来,这激发了她对美国的向往,她梦想着成为一名电影明星。父亲告诉她,学好英语能有好的出路,于是她努力学习英语。

然而,婚后的生活并未如她所愿,丈夫禁止她继续学习,迫使她放弃了梦想。战争之后,生活被摧毁,也重燃她出国的自由渴望。她近乎报复性地想要女儿完成她年轻时的梦想,她为女儿画出的美好蓝图,恰是自己曾经向往的。

但现实却是残酷的,女儿始终无法适应移民后的生活,感到自己在这个家庭中是个陌生人。她长期将自己封闭在房间里,离家独自生活几年后,最终选择了自杀。

小女儿妮基试图安慰母亲,称赞她的勇气和所做的一切,但这些话并不能消除悦子内心的罪恶感。最终,悦子终于承认:“我一开始就知道她在这里不会幸福的。可我还是决定把她带来。”一句话透露出她深刻的悲痛和懊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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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视角

在这部作品中,石黑一雄通过一个女性的视角来叙述故事,这种与自己截然不同的叙事者让他感到创作上的自由。他认为,通过这样的叙事者来写作,能够更少受限,更真实地表达内心的声音。

书名在日本初版时被译作“女人们的遥远夏天”,突出了故事的叙述者和主要角色集中在女性身上。

悦子的人生选择,体现了她对传统婚姻观念的反叛和对新生活的渴望。她没有选择勉强维持没有爱情的婚姻,而是带着女儿景子离开日本,来到英国寻求新的生活。刚到英国时,一切都是她想象中的样子,她对新环境满意而兴奋,那时,她认为新生活正是自己想要的。

小说中藤原太太的形象同样鲜明。尽管战争夺走了她的丈夫和四个孩子,但她没有沉溺于过去的伤痛,而是选择了乐观和“向前看”的态度。她经营着一家面馆,生活不再富裕,但她的积极,也从个体反映出当时日本国民的某种普遍态度,这是他们的自我救赎之道。


结语

回味整本小说,我觉得,悦子这个角色,就像是穿越回过去,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审视自己在长崎的生活和经历。她不愿直面过去的阴影,内心充满悔恨,但也许正是这样的视角,才使她能够真正认清自己的过去,接受现实。

同样,我认为石黑一雄在创作这部小说时,也采用了一种旁观者的视角,来讲述日本战后的集体创伤和自我欺骗。这种角度不仅让故事更加深刻,也使得思考更为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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