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话里的“去”是去声,河北多说成“气”,其来源是宋代《广韵》所记的“丘據切”,属于遇摄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可是山西人把“去”说成“克”入声,确实使人大伤脑筋。章炳麟先生在《新方言》里曾经考证过,应该是对的。
《说文》:“去”,人相违也。丘据切。“朅”(今普通话音qie),去也。丘竭切。今南方多言“去”,北方多言“朅”,或音如“铠”,苦盖切。然犹书作“去”者,以“去”、“朅”本双声也。
章老先生的意思是说:北方人多说“朅”字,音如“苦盖“切,即音如“感慨”的“慨”。但是在书写时却写成“去”。不过“朅”是入声字,山西临县保留了入声,音“克”是可以的。
古代的典籍里的“去”,到底是不是音“克”呢?只有从韵文里才能“看出来”。
元代戏曲为了获得更多的观众,多以口语、俗语、俚语入曲,可以说很大程度上反映了方言的色彩。有意思的是几部北方人的元杂剧里“去”字满眼俱是,但是却很少用“去”字作韵脚的,且俱是遇摄的丘據切,只与遇摄字押韵,不出韵。如:
李寿卿的《月明和尚度柳翠》和白朴的《董秀英花月东墙记》整本没有“去”作韵脚的曲子。
纪君祥的《赵氏孤儿大报仇》只有一处“去”作韵脚。
【耍孩儿】到明朝若与仇人遇,我迎头儿把他当住。也不须别用军和卒,只将咱猿臂轻舒,早提翻玉勒雕鞍辔,扯下金花皂盖车,死狗似拖将去。我只问他人心安在,天理何如?
王实甫的《吕蒙正风雪破窑记》只有一段,可能是韵尾,与遇摄字押韵。
【上小楼】你如今知咱受苦,将咱小觑。怎肯道是连累街坊,带累亲邻,败坏风俗。冻杀我,甘心死去,则这个泼家私觑也那是不觑。
王实甫的《崔莺莺待月西厢记》韵脚处只有两个“去”字。
【雁儿落】若说着丝鞭仕女图,端的是塞满章台路。小生呵此间怀旧恩,怎肯别处寻亲去?
【落梅风】你硬撞入桃源路,不言个谁是主,被东君把你个蜜蜂儿拦住。不信呵去那绿杨影里听杜宇,一声声道"不如归去"。
这些作者都是北方人,“去”字都做遇摄字读。
“去”字作韵脚最多的是金董解元的《西厢记诸宫调》,也都是与遇摄字押韵。如:
【黄钟调】【侍香金童】清河君瑞,邸店权时住,又没个亲知为伴侣,欲待散心没处去。正疑惑之际,二哥推户。○张生急问,道:“都知听说:不问贤家别事故,闻说贵州天下没,有甚希奇景物?你须知处。”
【尾】凛凛地身材七尺五,一只手把秀才ㄏ住,吃搭搭地拖将柳阴里去。
【商调】【定风波】烧罢功德疏,百媚地莺莺不胜悲苦,似梨花带春雨。老夫人哀声不住。那君瑞醮台儿旁立地不定,瞑子里归去。
【尾】“好也好教你回去,弱也弱教你回去。待不回去只消我这六十斤铁棒苦。”
【尾】婆婆娘儿好心毒,把如休教请俺去。及至请我这里来,却教我眼受苦!
附:今天北京话里“去”的白读与河北一样音“气”,殊不知在老北京的旧读中就有“客”的音。(据《汉语方言字汇》)如:客(去)哪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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