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胠箧》:
故曰:鱼不可脱于渊,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彼圣人者,天下之利器也,非所以明天下也。……削曾史之行,钳杨墨之口,攘弃仁义,而天下之德始玄同矣。彼人含其明,则天下不铄矣;人含其聪,则天下不累矣;人含其知,则天下不惑矣;人含其德,则天下不僻矣。彼曾、史、杨、墨、师旷、工倕、离朱、皆外立其德,而以爚乱天下者也,法之所无用也。
译文:
因此说:鱼不能脱离深潭,国家的利器不能给人看。圣人是天下的利器,不是用来使天下明理的……削除曾参、史的行事,钳住杨朱、墨翟的嘴巴,摒弃仁义,天下人的德行方能相同[1]。人人都保有自己的视觉,那么天下就不会出现毁坏;人人都保有自己的听觉,那么天下就不会出现忧患;人人都保有自己的认知,那么天下就不会出现迷惑;人人都保有自己的道德,那么天下就不会出现相互排斥。那曾参、史、杨朱、墨翟、师旷、工倕和离朱,都向外推广自己的道德,用来迷乱天下之人,这就是圣治之法没有用处的原因。
解析:
这一段很是有趣,体现了墨家与庄子学说的核心差别。庄子认为君王是“器”,是“利器”。器就是工具,利器就是兵戈、执法工具。君王的存在不是为了教化百姓,而是为了执法。这个看法与墨家完全相同。在《墨子·亲士》篇也说天子是“天下器”。《尚同下》说:“立后王君公,奉以卿士师长,此非用说也 ,唯辩而使助治天、助明也”。君王的存在不是为了说教,“助明”所助的是上天。君王不该有自己的主观,而应该以“百姓之心为心”。《墨子·尚同》篇将这一主张具体化为惯例法的立法和执法过程。这几点大概是“古之道术”诸子的共同认识。
然而庄子认为每个人都保有自我,那么天下自然就太平了。不该有杨墨等人宣讲仁义。墨家是“天人两分”的学派。君王手里掌握着国家机器,他不能有主观。然而贤者是平民身份,宣讲自己的主张有什么不对呢?人与人必须要通过交流、博弈达成一些共识,如此才能互相和睦与合作。墨家认为人们没有共识,人人没有共同的一些观念、规则——义,那么就是“为人”——互相干涉和相害的结果。庄子并不见得认为人性善,庄子是认为人们“相忘于江湖”则自然不会互相干涉。
“古之道术”诸子都是天人两分的学派。老子说:反也者道之动也;玄德深矣远矣,与物反矣,乃至大顺;故天之道……人之道则不然。老子也认为“天人两分”,对天(君王)和人的要求是不同的,甚至是相反的。《庄子·在宥》说:何谓道?有天道,有人道。无为而尊者,天道也﹔有为而累者,人道也。主者,天道也﹔臣者,人道也。天道之与人道也,相去远矣,不可不察也。庄子同样是天人两分的主张。从老墨庄三位大师的主要生活地域看,陈国老子、楚国北端墨子、宋国南端庄子在一个很小范围内。
[1] 指在更高抽象的层面相同。而不是指行为和道德观念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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