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烛10000行长诗《仓央嘉措心史》(138）
洪烛
【布达拉宫的晒佛台】
把我的袈裟撩开来，好好晒一晒
晒一晒真身，也晒一晒化身
把我的面具摘下来，好好晒一晒
晒一晒真情，也晒一晒无奈
把我手抄的经书掀开来，好好晒一晒
晒一晒光明，也晒一晒阴影
把我的影子扶起来，好好晒一晒
晒一晒怀疑，也晒一晒信赖
把我的手心手背翻过来，好好晒一晒
晒一晒原因，也晒一晒结果
把我的梦境拿出来，好好晒一晒
晒一晒桑田，也晒一晒沧海
把我的誓言说出来，好好晒一晒
晒一晒已兑现的，也晒一晒未证实的
把我的画像打开来，好好晒一晒
晒一晒色彩，也晒一晒空白
【文成公主的小昭寺】
公主的嫁妆里有一尊佛像
运送佛像的木车走到这里
沉陷于沙土中，再也走不动了
只好四面立柱，覆盖白绸遮风挡雨
这就是小昭寺最早的奠基仪式
公主推算出此处是龙宫所在地
于是亲自为佛像督造供奉的寺庙
那更像是从故乡带来的佛像，在异乡
自己给自己找到了好位置
小昭寺顶层的汉式金瓦，金光闪闪
从拉萨各个方位都能看到
你若更仔细点，没准还能看见其中
会掠过一张忧伤的脸。那是一个女人
经历风吹日晒不变的容颜
小昭寺坐西朝东，思念长安的公主
特意如此设计：大门向东敞开
为了方便望故乡。我从她来的路而来
站在她站过的屋檐下，望着她望过的方向
望见了什么？望见一重重雪山
能这么望一望，即使没望见长安
也心安了
小昭寺，一个让远行者心安的地方
心里有长安，心里就会长安
【贡布日山的使命】
东面马王，西面神像，北面孔雀，南面灵龟……
四位神灵合力托着贡布日山
离天一大截，离地一大截
神山永远悬浮在半空中
我看着都累
四位神灵累了吗？
我想挨个接替着托一会儿
虽是个俗人，也想分担他们的辛苦
“容易吗？”“不容易。”
自从有了这个念头之后
每当捧起一碗酥油茶
或端起一盏酥油灯，我都体会到了
四分之一座贡布日山的重量
“不容易的事情。”“每天都做就更不容易了。”
雅鲁藏布江从山下流过
就像是我使劲伸出的臂膀
只要江水还在流淌，我的力气就没有用完
如果我对自己的使命撒手了
过路的人啊，你们中的谁能接得住呢？
别看莲花宝座坐着舒服
要你每时每刻都在心里惦记着它
就知道有多重、有多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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