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徐来，远远就能听到叮叮当当的脆响，我不禁想：是何方神圣为绿树掩映下的莫高窟奏着仙乐？再走近些，倚山傲立的九层楼便扑入眼帘。在惊叹它的巍峨壮观、古朴典雅的同时，我发现那天籁之音源自九层楼檐上晃荡的风铎。唯有高高在上的风铎才能将声音送得那么远。
九层楼是世界艺术宝库莫高窟的标志性建筑。九层楼下穿梭着抢拍镜头、合影留念的游客，烧香礼佛的善男信女。或许是九层楼的背景太过壮丽，或许是陶醉于到此一游的摆拍，游客的法眼绝少停留在九层楼檐上的那群鸽子身上。它们寂静地蹲踞在高处，骨碌骨碌转动着圆溜溜的眸子，好奇地打量着下面来来往往的众生，让对视它们的我的浮躁心灵顿归安详。鸽子与大佛都是和平的象征，我不知道毕加索如果目睹如此和谐的一幕，会作何感想，是不是灵感乍现，会绘就另一幅关于和平的传世之作？
在讲解员的引导下，我和游客像鱼一样游过一个又一个洞窟，终于又游进了九层楼下的大佛殿，内心和目光再次受到震颤：好大的佛呀！佛高34.5米，据称是世界上最大的一尊室内石胎泥塑佛像。佛是“未来佛”弥勒，弥勒双耳垂肩，脸型丰满，法相庄严，绝非民间所传大腹便便、笑哈哈的模样。我好奇地问导游，如此庞大的雕像为什么不塑佛祖释迦牟尼？导游云：这尊大佛建于唐武周延载二年(695年)，是禅师灵隐和居士阴祖等募资建造。据《旧唐书》记载，武则天为顺利承袭李家天下，遣人制造了多起灵异现象。如载初元年（689年），白马寺僧侣“薛怀义与法明等撰《大云经》，陈符命，言太后乃弥勒佛下生，当代唐为阎浮提（人世间）主，唐氏合微” 。武则天因势利导，声称自己是弥勒佛现身人间，来拯救天下苍生，并下令各州县建大云寺，造弥勒佛供奉。敦煌大佛显然就是那次“造佛运动”的产物。历朝历代的统治者都会编造一些谎言，为自己披上“神圣”的外衣， 以证明自己是“天赋神权”，一代女皇武则天也不例外，只不过她在愚弄百姓的同时， 却为我们留下了如此珍稀的艺术瑰宝。听当地百姓讲，20世纪50年代初，一个青年在攀缘九层楼时不慎跌落，竟然万幸未死。大佛真的就有回天之力？人们不说这是九层楼下堆集的厚厚流沙承接之功，却说这是大佛显灵，保佑下了娃娃的一条命。在虔诚信徒的心中，佛是照耀他们灵魂的心灯，因为这次因缘更加坚定了他们的信念，他们也由此获得了现身说法的活广告。
大佛落成后，为了使大佛免遭风吹雨淋、日晒沙击，人们在窟前架起了四层楼阁，构成了大雄宝殿，从此这里便成了莫高窟的佛事中心。敦煌近代名士朱璠在《重修干佛洞募缘疏》里记载了清代敦煌百姓礼佛的盛况：“每际龙华盛会，顶礼如云，焚香如雾……”
据历史记载，自创建以来，大佛殿屡圯屡修，一千多年来敦煌的善男信女捐钱出力，虔诚供奉，绵延不绝。晚唐归义军节度使张淮深驻守瓜、沙时，鉴于“旧阁乃重飞四级，靡称金身”，因而改建为五层。到曹元忠掌控瓜、沙归义军政权时，其夫人翟氏又修补了下二层的撑木，使“佛龛如故，庙貌常新”。特别是民国十七年 (1928年)，敦煌乡绅刘骥德、张盘铭、朱峻，僧会司易昌恕等集合官绅农商各界，发愿复修，化缘募款，“凡八易春秋，用金一万二千元”，终于1935年建成了今天九层楼的规模。改革开放后的1986年，敦煌研究院对九层楼又进行了维修、粉饰，遂使九层楼雕梁画栋，蔚为壮观，成为莫高窟最亮丽的风景。
走出大佛殿，回望九层楼，我的心里久久难以平静。敦煌不愧被称作“善国神乡”，正是千千万万的敦煌先民前赴后继，生生不息，凿窟造佛，才孕育了莫高窟今天的灿烂辉煌。(姬振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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