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 见 敦 煌
系列作品【6】
编者按：
由中共敦煌市委宣传部、敦煌市文体广电和旅游局、敦煌市文学艺术界联合会主办，敦煌市图书馆、敦煌市作家协会承办的首届“相约丝路 遇见敦煌”有奖征文活动，自2023年4月23日启动以来，截止2023年8月30日，共收到省内外作家、诗人和文学爱好者投稿作品284件，其中散文119件，诗歌165件。
在截稿后邀请专家组成评审组对征集作品进行审核评选（初评、终评），制定了详细的评分标准和要求，按照征文评选要求和投稿类别进行评审。经过初评和终评两轮评审综合打分，根据组别和投稿数量，最终确定了作品获奖等次和数量。2024年4.23世界读书日期间将获奖名单进行公示，并开展了颁奖活动。为便于欣赏，我们将陆续选发其中的好作品，以飨读者，敬请关注。
敦煌，一眼千年（散文）
陈 双
正所谓一千个读者眼中就会有着一千个哈姆雷特，对于每一个中国人来说，无论是否实地体会，心中也一定构想着不同的敦煌，或是西北寒风凌冽，或是大漠金戈铁马，或是驼铃声声回荡，或是信徒虔诚礼拜，尽情描绘着一幅幅绝美画卷，这是独属于中国人的浪漫。关于敦煌，有着极其特殊的地理位置，担任着文化传播的重要角色，它是西北偏北的边陲小镇，是丝绸之路上的璀璨明珠，是玄奘出使西域的必经之地，是霍去病击退匈奴的军事重镇，是佛窟艺术走向世界的不灭功臣。作为两关四郡之一，不论从哪一个角度来说，敦煌都有着讲不完的故事。
从汉代张骞出使西域互通有无、唐代将领镇守边关守护一方安宁、道士王圆箓贩卖典籍谋求一己私欲到学者常书鸿放弃法国高薪寻求心中所愿、“敦煌的女儿”樊锦诗创建数字莫高推动敦煌学走向世界，千百年间，无数文人墨客、名人大家来过敦煌，书写过敦煌，描摹过敦煌，留下诸多脍炙人口的文章或是诗词歌赋，现在这篇土地仍上演着鲜活的感人故事、焕发出一如千年前的炫目光彩。
学生时代，我从古诗词中了解到作者在西北边塞以物抒情，许是“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的离别忧愁，是“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慷慨悲壮，是“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的戍边怀乡。青年时代，我反复翻看着讲述敦煌故事的纪录片，从《敦煌》了解到三危山下一个名为乐僔的和尚，因万丈金光感受到了佛的指引，开凿石窟；从《河西走廊》知晓贸易互通促进经济发展、佛法传播利于民心所向；从《敦煌，千年不散的筵席》窥探到食物不仅用来饱腹，更能产生文化的认同感、乡情的归属感。更别提，游记书籍对敦煌的介绍，旅游博主对敦煌的探店，随着短视频平台异军突起，我们有更多的方式感受别样敦煌，不过这都是从外人口中得知，并不属于自己眼中的敦煌，正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如有机会自是要踏入那一方古城，调动所有感官，实地聆听千年回响。现如今，我能掌控自己的钱财与时间，多次出入敦煌，有从辽宁往返花土沟时以敦煌为中转站时的匆匆一瞥，有从格尔木翻越当金山终抵敦煌的自驾游，也有从西安出发乘坐火车经过一夜颠簸与敦煌好友相聚，细细想来感悟良多、思绪繁杂，但有一腔豪情却不知如何抒发，深知在赫赫有名的敦煌学者、文学界里的写作大家面前，无论是从创作经验还是文字功底来看，我都无比稚嫩，唯恐自己的文字不能写出敦煌地区历史文化的发展脉络，解释不清敦煌两千多年前的文化内涵，甚至会让敦煌落了俗套，倘若如此，那实非我本意。
如果说从莫高窟着手，是写文物的流失让国人痛心疾首还是数代守窟人不计名利坚守于大漠；从贸易往来着手，是写昭君出塞固国安邦还是安史之乱险致国破家亡；从救苦救难入手，是写玄奘西游普度佛法还是雷音寺下香客络绎不绝。拿捏不定主意的我选择沿着党河，在敦煌这座小城内漫无目的地走着，试图用心去感受城市脉搏的跳动，用情去与小城融为一体，或许千年前也有人如我一样，夕阳西下、闲庭信步，纵有前路如何尚未可知的迷茫，也不妨碍享受当下时光的恬静淡雅。来过城内不下十余次，行在街上，光景重叠交错，但仍会有一些感触与以往不同，凭空生出些新奇景色，时过境迁，物虽在，赏物的心境却是在不断变化。不知走了多久，敦煌城的标志建筑飞天彩塑雕塑现于眼前，她还是那样的婀娜多姿、宏伟壮观，衣袂翩跹、翩翩起舞。倘若有人要问，雕塑怎么会动，是啊，我也在反问自己，雕塑怎么会动，这不过是我的臆想罢了，但在我的脑海中，她仿佛有生命一般，面对着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沉浸在载歌载舞的自我欢愉中，眉目低垂、怡然自乐，透过丰腴曼妙的腰身、优雅的艺术舞姿，为上位者展现着最好的状态。可惜我不身处唐代，纵使沉醉其中也不得其所，美丽的伎乐天只残存和寂寞于莫高窟幽暗的佛洞中，我也只是于当下尘世中的一个碌碌无为的生存主义者，洞窟、壁画、雕塑是我与她沟通的媒介，也是我那不愿醒来的梦，渴望白昼昏睡、夜晚歌舞、脱离世俗，用最激情和美妙的舞姿与音乐，在敦煌度过一生。
夏季的敦煌，太阳好似舍不得这盛世美景，迟迟不肯落山，即便时间已至深夜九点过，刺眼的光芒依旧发出提醒信号，只要是白昼便归属于我的主宰，内陆已轮到月亮值守一方，同一时间呈现出两处景色。暑热难耐，夜市倒是为人们提供了一个好去处，夜晚狂欢即将拉开序幕，从敦煌壁画到藏经洞出土的各种文书中，关于敦煌饮食的画面记载，是何等灿烂丰富，这里并非只有历史与沙漠，也能满足舌尖的味蕾，值得人们一饱口福，定不要错过。敦煌夜市、沙洲市场、风情街是连在一起的建筑，他们如同镇守一方的使者，打开了贸易往来的大门，开辟出一块独特的区域，供游人们置身于千年前的敦煌。
很长一段时间，丝绸之路东段最重要的文化中心，就是位于中国西部的对中国古代文化起着决定性作用的敦煌，在那个年代，敦煌，就像中国的大门。敦煌之于古代前往西域的使者、商旅，就如同今日的格尔木之于进藏的旅客，在他们横穿“流沙之海”之前，敦煌是他们筹备粮草和筹划行程的最后一个大本营，未知的前途使他们惴惴不安，也使他们兴奋异常，巨大的挑战，压付了生命的挑战由此开始。敦煌，作为交通要冲，在丝绸贸易繁盛的年代，不绝的商旅，行脚的僧徒，往来于此，有粟特人、印度人、吐火罗人、吐蕃人，甚至是突厥人，一时间的贸易、经济、文化交融促使这座边塞小城达到顶峰，更奠定了不可撼动的历史地位。其中要数粟特人居多，不仅将敦煌作为中转站，作为贸易互惠的要地，更有甚者，在敦煌定居、娶妻生子，而最为人熟知那必是安禄山，也就是安史之乱的始作俑者。若无此事，相信在汉人劳动民族与各人种深深扎根于西域后，经过一代代人的辛苦劳作和经营，敦煌的繁华与热闹有增不减，不至被深埋于黄沙中千年，直至“强盗”斯坦因和伯希和于20世纪90年代掀开尘封已久的面纱，敦煌再度回归于大众视野。
一入风情城，似经历了天地变换，来了场时空穿梭，沿一里长的一条街徜徉，是一种美的享受。一眼望去，街道两侧仿古的建筑别有韵味，正中间摆放着各式各样的摊位，售卖着文玩玉石、骆驼玩偶、杏皮果干、绒毯丝巾，来自祖国四面八方的游客以及白皮肤蓝眼睛黄头发的外国人在摊位前驻足交谈，柔和的灯光下人头攒动、熙熙攘攘……恰瞧得一位游客向摊主询问丝巾的价格，表示喜欢的紧，想多买入两条作为礼物送给亲戚朋友，留作纪念，试图让老板看在数量上能便宜些。摊主具体的回应并未传入我的耳朵，此时思绪飘远，眼前依然是讨价还价场景，但人物俨然转换成了汉人买家和粟特商人，千年前的敦煌夜市上也是如这般热闹非凡。在夜市里七拐八拐，浓浓的香味扑鼻而来，吃客们津津有味地品尝着各种特色的小吃，自是少不得沙葱牛肉饼、驴肉黄面、烤羊肉串、羊头羊杂、杏皮水、老酸奶等独具西北特色的吃食，吃烧烤、喝啤酒的摊位布满了每个角落，摊位上座无虚席，人们推杯换盏、伸手猜拳、相互聊天。伴随着一阵阵笑声，我竟来到了一家藏于闹市中的邮局面前，翠绿色的邮筒张着嘴待人投喂，与朋友做过约定，每游历到一座城市，便为对方寄去一张明信片，盖着具有当地特色的印章，以此替代书信留作纪念。我选了一张以鸣沙山月牙泉作为背景的卡片，在空白处写下寥寥数语，并于印章盒内挑出我想要的几个，有莫高窟、飞天小人、丝路骆驼、梦回敦煌，本就不富裕的位置被我充分利用，想着三四天后友人便能感知到我的心意，喜不自胜。忽然想到我盖下几枚印章不过是与朋友的情趣互动，而当年往来的商人们在通关文牒上盖下印章则是为了生存。
不知不觉间，月亮爬上半空，我的灵魂脱离躯体，仿佛耳边的嘈杂声与我无关，静静地看着发生于闹市中的一切。
每晚九点，不见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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