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春天——教师职评之胡说

虽然在漫长的冬天里，我却做着春天的美梦。

近段，一年一度的教师职称评聘工作又搞得轰轰烈烈，如火如荼。

只是，“郁孤台下清江水，中间多少行人泪？”——自兴起职称评聘以来，多少老师为此，或长年久盼,孜孜以求；或形神枯槁，心力憔悴；或老而不得，抱憾终身……“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

看看教师晋级的心路历程——

首先，工作累得死去活来。要当班主任，要当行政，要当辅导老师，要搞课题，甚至还要英语过级，要有成绩，要有论文，要有成果……

其次，材料弄得死去活来。要有一大摞花大钱换来的却毫无意义的各类培训证书，或真或假的奖励证书，装模作样的课题，或虚或实的论文……

然后，名额争得死去活来。僧多粥少，名额总是有限的，有限的名额才显得出名额的价值。自我述职，群众测评，领导打分，组内预选，学校推荐，县局筛评……哪一个环节都轻视不得，忽悠不得。层层挑拣，不亚于从民间选美入宫。有时还得讲讲人缘感情，意思意思，那个那个。

最后，在市里终评还可能推倒重来，让你明年再来，后年再来……因为终评也是差额评选，如果没有一两个专家为你通融打点，不差你的额，差谁的额？近年还听说需要有个什么垫底垫背的才可靠（有老师戏称是陪斩陪葬的）。不过，能拼到这一步，纵然功亏一篑，也是问心无愧，不求拥有，但得历经，也算虽败犹荣，虽生犹死了。

这哪是晋级，这是十足的折腾，痛苦的折磨！就是晋级上来的老师，一回想那一段经历，就心有余悸，战战兢兢。

再看看公务员的职级晋升。除了政绩卓著提拔擢升等正常晋升之外，还有一个专门针对那些“不思上进”或“无路上进”的底层公务员设定的一个保证底线的晋升条例：

“办事员任满8年未提拔，可享受科员待遇；科员任满12年未提拔，可享受副科待遇；副乡科级、副主任科员级满15年未提拔，可享受正科待遇；正科级干部15年未提拔，可享受副处待遇；副县处级干部15年未提拔，可享受正处待遇……”

其中的正科级相当于教师系列的中学一级教师。

这些身处最底层的公务员，只要年限一到，未犯什么大错，便由职能部门填表一报，墙上一贴（公示），就OK了。还会博得领导同事们的一声嘘唏——都这么多年了，不容易啊，也该上了。虽然实职未升，但工资待遇跟着上来了，也聊得慰藉，心理平衡。就算一个最“无心功名”的公务员，从工作之始到退休，靠“自然”也会晋到正科或副处级别。

而教师呢？三十岁的元级，四十岁的二级，五十岁的一级，甚至到六十岁退休了，还“从一而终”甚至“忠于老二”的老师大有人在。

在教育系统，也曾有职评按年限自然晋级的呼吁，但换来的是一片反声——没有激励，不能促进，不能奖勤罚懒，不能鼓励上进……若如此，晋级就失去了伟大的意义，就是重呷“大锅饭”，重回旧世界。就会误人子弟，尽误苍生！

一名教师若10年，20年还是原地踏级一二一，不但不会博来“唏嘘”，可能还会招行内行外人的白眼——看那工作水平，看那工作态度，都几十年了，还是那样，小样，真没出息！

公务员是国家之栋梁，社会之精英，社会顶层的设计者和国家公务的执行者，小小教师岂能类？

我想不通，自然晋升于堂堂公务员也不怕误国误民生，一个小小的教师，能误到哪里去，会误到哪里去？

我就是不思上进的那一类教师。五十岁了，还是一级教师，20年的老一级教师。可当年的我，也曾是意气风发，好学励志，昂扬上进的。评中一时还差点是破格的。

我评上中一时，有几个在行政系统的同学也刚好升正科，当时我曾自我调侃，虽然你们比我味，但我的级别和你们是一样的。

20年弹指晃过，那几个同学该提拔的都提拔了，不该提拔的也自然晋升了，反正都是处级干部了。而我，20年如是，原地踏步，初心不改，砥砺不行。想来真还有点不好意思。

《教师法》第二十五条规定——“教师的平均工资水平应当不低于或者高于国家公务员的平均工资水平，并逐步提高。”可教师工资是与职称直接挂钩的，职称不上，待遇何来？如果不改变职称评聘的条条框框或干脆取消职评，这看似暖心贴人的规定，终究是一句口号，一纸空文！

想想，我，还有想我一样的许多许多老师，只能等待阳光普照的时候，等待雨露遍洒的时候，等待改革春天的到来……

英国诗人雪莱说，冬天已经来临，春天还会远吗？这是很诗意很情怀的。可万一是俄罗斯的冬天，漫漫长长，春天还很遥远呢？诗人的情怀总是无比的浪漫，诗意总是在远方，可生活永远在眼前。

所以，既然我们无法预知冬天有多漫长和春天有多遥远，就要好好地过着冬天的日子。每个季节有每个季节的过法，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每个家庭有每个家庭不同的幸福感受。

排除的精神和荣誉，如果用当前最通用的价值标准，也就是用钱来衡量，一个高级职称比中级职称每月也就多那么个三五百，一年多那么个三五千。

如果来得顺理成章，不太劳神费心，那也乐而为之。如果是屈心抑志，历历苦行，弄得心力憔悴，情神郁郁，则可能适得其反，得不偿失。

人生的命题很丰富，但很多时候，活着就是硬道理。只要活着，好好地活着，还忧惧一年少收那“三五斗”？

至于所谓的精神和荣誉，也许最终也就化合在人生剧终时贴在墙上的那张白纸上的几行黑字——“XXX，特级教师，正高级教师……因……于……”呜呼，也就荣光几日，雪飘无影，花落无痕。

    “ 夜半三更哟盼天明 ，寒冬腊月哟盼春风 。若要盼得哟红军来 ，岭上开遍哟映山红 。若要盼得哟红军来 岭上开遍哟映山红！”

等待春天，哪怕等待的是“戈多”，我也要耐心地等下去，虽然在漫长的冬天里，我却做着春天的美梦。

“朝携老妻登金岭，晚呼泳友游夷江。功名已非我辈事，朗月清风课儿郎。”这是我当前的生活真照。诗意的生活，也不一定都在远方。

——文以自慰，武以强身。谨以此文，献给像我一样“心在天山，身老沧州”的人。

2019年11月22日于新宁崀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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