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盘庚迁都兴商室 贝壳货币初露面
公元前1542年，成汤率领着他的野战部队打败了夏桀，统治中国近五百年的夏王朝大厦轰然倒塌。商朝，这个伟大的王朝进入中国正史，之所以说它伟大，因为商朝创造了完整的文字体系和国家体系，中国进入了文明时代。
说好的五千年文明史？怎么只剩下三千年？这个问题涉及到对文明这个词的定义问题。
在西方历史学家眼中，文字的出现，才真正代表了文明的开始。而文字出现之前的历史，仅仅能称之为神话传说时代。从这个意义上说，中国的文明史，是从商代中晚期开始算的，还不到四千年。不仅被中东两河流域文明、埃及尼罗河流域文明、希腊爱琴文明和印度河流域文明残忍地一脚踢出“四大文明古国”的行列，甚至赫梯文明、亚述文明、腓尼基文明、波斯文明、犹太文明等这些打酱油的小地方的文明历史都要比中国长的多。
不过各位看官也不用生气，毕竟咱们国家妹喜公主发明的SM文明比他们要早的多的多。
当然，笔者认为：文字是记载和传承文明的重要手段，而甲骨文已经发现了10万余片，单字4000多字。这样复杂、完整的文字体系，有可能是一瞬间诞生的吗？在甲骨文之前，一定有一个漫长的文字创造和发展的历史。我认为中国文字（包括初创时期）的历史超8000年。在近年的考古发掘中，发现古老文字的遗址有：大汶口、龙虬、仰韶、双墩、半坡、贾湖、舞阳、二里头、岳石、良渚、崧泽、姜寨、杨家湾、柳林溪、柳湾、庄桥坟、龙山、马家窑等等......这些八千年前的古老文字，单字数量有两千多字，形成了一整套文字体系，可以完整表达当时社会生活的所有信息。
话分两头，就像神话中的夏王朝一样，商王朝也延续了家天下的世袭制度。不过这个王朝的首都经常搬家，从商丘到郑州，又从郑州到安阳，从安阳越过黄河搬到了邢台，又从邢台搬到了山东曲阜。善于经商的商朝人，一定成立了很多搬家公司，无一不发了大财。公元前1320年，商王朝的第20任国王盘庚决定再给这些搬家公司最后一次机会，此后一举断了这些搬家公司的财路，他决定把首都搬回到河南安阳，当时这个地方叫做殷，后人称之为“殷墟”。从此之后，商王朝再没迁都。
一、盘庚迁殷与成熟的文字体系
盘庚之前，商王朝经历了九世之乱，为了争夺王位，父子相残，兄弟离叛，造成了一百多年的社会动荡，商朝国力逐渐衰微。又发动了几次对外族的战争，因为没有沾到便宜，劳民伤财，商王朝的国力再度衰落。盘庚迁殷之后，翻盖了他老祖宗的办公用房，重新拿出成汤时期制定的法律，商朝的国力才恢复过来，这个故事也称作“盘庚迁殷”。
盘庚时期，古老的中国文字“甲骨文”已经成熟为一套文字体系，不过这些文字不是用来发帖或抢沙发的，而是占卜。商代人无一不相信鬼神，生孩子、找工作、出不出门、买不买菜，无论大事小情，事先都要刻在乌龟壳上，烧一烧，看看吉利不吉利。
图2.1 刻在牛肩胛骨上的商代文字
右数第一行第三字为“贝”。
文字体系成熟的同时，商代的青铜文明达到了一个高峰，在国家博物馆摆放的世界上最重的青铜器“司母戊鼎”就是这一时期铸造的，不过这几年它的名字又改成了“后母戊鼎”。这个大鼎出土时是一只耳，后来一位绰号叫“黑猫”的考古工作者，按照唯一一只耳朵的样子又铸了一个粘在上面。商代青铜器上也出现了文字，特别是商代晚期，不乏有长篇的文章。这些文字和甲骨文一样，是汉字的直系祖先。
图2.2 后母戊鼎
图2.3 商代青铜器戍甬方鼎铭文
左数第一行第三字为“贝”。
二、实物货币的杰出代表——贝壳
在商代甲骨文和青铜器铭文中都有一个字，写法如同一个海贝的模样，读作“贝”。而且这个字出现的时候，总是和财富有关。甚至带有“贝”偏旁的任何汉字，都与财富有关。
图2.4 甲骨文中的“贝、朋、宝、贮、败”
朋，最早的含义是一种货币单位，代表用绳子穿起来的两串贝壳。一般认为五十枚贝壳为一朋。
宝，代表收藏在小房子里的美玉和贝壳。
贮，代表把贝壳放在一个小盒子里储存起来。
败，用手奉献出贝壳，表示失败了，我的贝壳你都拿走。
由此看来，房子里藏的、盒子里塞的、手里攥的都是贝壳，为什么这种东西如此珍贵呢？原因很简单，它已经从众多的实物货币中脱颖而出，独立成最早的货币形态。有的看官问了，如果贝壳是货币，那么住在海边的人算是享了大福了，渴了饿了去海边溜达一圈，回来就去五星饭店吃一顿，顺便桑拿按摩一条龙服务一下，转天继续去海边溜达。
其实在商代时期，中国的地理概念还没有到达海边。商王朝的核心地域仅限于河南、河北、山西一带，距离大海很远，交通也不甚发达，去一趟海边，那个费劲，跟现在登月差不多少。所以沿海的人跋山涉水，冒着生命危险把这些美丽的贝壳带到中原之后，它们的价值甚至堪比黄金。
因为中原不产贝壳，这种稀有的特产立即引起中原人的兴趣，最早的贝壳作为装饰品，制作成手链、项链、马络头等等。后来发现，贝壳的优点比黄金、青铜还要多，不用冶炼，不用分割，单个独立使用。于是，贝壳就具有了装饰品和一般等价物的双重特征。这也是为什么货币最早选择了贝壳的原因。
当然，到了战国早期，楚国征服了南方蛮族，打通了中原通往南海的交通要道，此时的贝壳的性质，逐渐从货币恢复到纯粹的装饰品上来了。
三、妇好墓出土的天然海贝
盘庚死后，传位于弟弟小乙，小乙又传位于儿子武丁。武丁即位后励精图治，埋头苦干，打败了鬼方、土方、羌方、虎方等各方野蛮民族，斩获了不少东西，俘虏的男人一律杀了祭祀祖先，女人一律卖身为奴，具体过程...（此处省略一万三千字）。
说起武丁这人，从小被父亲小乙放养在民间，饥寒疾苦品尝了不少，有朝一日即位为王，不拘一格选拔了很多治国的人才。武丁时期商朝的国力达到鼎盛，史称“武丁中兴”。
武丁发现的两位人才值得一提，一男一女。男的叫傅说，此人本是个屌丝，也就是奴隶。在一次微服私访时，武丁听说这个人有雄才大略，一见面，只见此人器宇轩昂、谈吐不凡，所说的治国之道深合武丁的心意，便想提拔傅说担任宰相，又怕朝中的老臣们不同意。回宫之后，武丁号称自己在梦中受到神的启示，画出傅说的相貌，让一帮老臣去寻找。老臣们自然不敢违背神的旨意，果然找到。俗话说，屌丝岂是池中物，一旦逆袭便化龙。在傅说兢兢业业的辅佐下，武丁一朝的政治、经济、文化达到了空前的鼎盛。
武丁还发现了一个女性人才，名叫妇好。妇好这个人最早的职业是一名巫师，负责在乌龟壳上刻字。不知道使的什么手段，三混五混，最后混成了武丁的老婆，至于是不是也假托神的名义，也未可知。不过妇好这个女子确实不是吃素的，领兵打仗很有一套，双手各持一把一十八斤大铜钺，曾经率领军队设伏击圈，剿灭过巴国的军队。后来，这两把一十八斤大铜钺在河南安阳出土。
至于妇好的长相，史书上没有明确记载，殷墟的管理部门给妇好塑了一尊汉白玉雕像，身披铠甲，手持铜钺，眉目清秀，威风凛凛。从这女子能双手使用十八斤的铜钺来看，估计也是虎背熊腰，力大无穷，标准女汉子一个。一代英主武丁娶了这么一个主，估计夜生活也好不到哪去。妇好死后，葬在商朝王陵区。1976年，妇好墓被发掘，出土青铜器、玉器、宝石器、象牙器近两千件。贝壳6880枚，这些贝壳的原产地在福建、广东沿海，另外还有6枚用绿松石磨制的贝壳饰品。
在商代中晚期，近七千枚贝壳绝对是一笔巨大的财富，根据西周的贝壳购买力计算，这些贝壳可以购买1972亩土地。
四、青铜贝壳和其他仿制贝壳
1971年，山西省保德县林遮峪大队的堡梁农田建设工地上锣鼓喧天、红旗招展、人山人海，社员们在《学习大寨好榜样》的嘹亮歌声中打响了农田大会战，一个姓刘的社员一锄头下去，挖开了一座商代大墓。这次一共出土了礼器9件、车马具19件、兵器3件、弓形金饰2件、金线饰6件、玛瑙2片、骨贝114枚、铜贝109枚。贝壳、金线饰、玛瑙存放在提梁卣中。
其实早在1953年，安阳大司空商代墓葬中就出土过3枚青铜贝壳，1969年，殷墟又出土青铜贝壳2枚。
商代青铜贝壳目前只发现了这114枚。从社会学角度来看，货币是一种社会产物，作为一个延续了数百年的王朝来说，不可能仅仅铸造这一百多枚青铜贝作为货币使用。商代的青铜贝，还仅仅是一种装饰品。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东周早期。
从考古学文献上检索，整个西周时期的墓葬、窖藏中，仅仅发现过一枚青铜贝。可以说，长达275年的西周时期，几乎没有铸造过青铜贝壳，也就能够反证出，商代青铜贝不是货币。
图2.6 保德铜贝
从商代、西周到春秋、战国时期，中国大地上出现了很多种贝壳型器物，除了海贝可以认定为实物货币之外，金贝、银贝、青铜包金贝、木胎包金贝、绿松石贝、琉璃贝大部分认定为装饰品；只有一小部分青铜贝才能认定为铸币，而认定为铸币的原则只有一个，就是铸有文字。
至于没有文字的青铜贝是否真正经济学意义上的铸币，尚无可靠证据。不过，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这些用贵金属和青铜铸造的贝壳，具有很高的价值，既是装饰品，也可以作为实物货币来对待。
骨贝、蚌贝、陶贝等用极为低劣材料制作的贝壳，仅仅是作为一种殉葬用品出现，性质类似于今天的冥币。
图2.7 商代海贝、东周绿松石贝
图2.8 战国骨贝、陶贝
图2.9 战国银贝、青铜包金贝、木胎包金贝
图2.10 战国鲁国铜贝、三晋铜贝
图2.11 战国玉贝、蚌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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