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能不能聊聊瑜伽和金钱的问题？
Yama：你想聊哪方面？
问：从现象和本质上，瑜伽和钱是什么关系？应该如何收费？一种本质上是灵性的练习能靠花钱学到吗，还是得付出些别的什么？我们都知道那些要价几万的瑜伽教师培训，它们真的物有所值吗？作为一名教师你怎么看待用教授瑜伽来谋生和赚钱？
Yama：真是找对人了。以前我记得一本星象书上说双鱼座的人对金钱的态度极其幼稚——说“视金钱如粪土”都不为过——你确定要和我谈吗？呵呵，那我们慢点，一个一个来，这些问题都是从不同角度指向同一要点。
从瑜伽哲学的角度来说，存在的一切、万物都是能量的不同展现形式，而瑜伽则是指一种觉悟完美的过程和结果：即一切万物及其所属的能量都和万物的源头或能量的整体处于一种和谐圆融的关系之中。因此，金钱也是能量的一种形式，是我们和他人和世界之间一种关系的体现。能量本身并不具有道德意义上的好坏高低，但运用能量的人的认知、动机和方式的不同则会制造出完全不同的结果。钱是一把双刃剑。
我记得我在菲律宾参加的那个几乎长达半年的教师培训，没有记错的话，我是唯一一个付清学费的人。其他人都拖拖拉拉，一会儿来上课，一会儿缺课，自由散漫，换局话说，老师差不多只看好我一个，他出去上课总叫上我一起去，让我一起练习或旁听做笔记。当时我没有工作也没有收入，我付所有学费时，我记得我是在对自己说，是的，瑜伽是我想做也可以做好的事，我理解了这一点也体验到了这一点，这对我自己和我今后的生活都非常有价值，而这些是通过老师和这个教师培训得到的。你理解吗，对我来说，当时付钱就是说这些话的另一种方式，一种肯定自我和他人价值的一种表达方式。如果我想的话，我也可以象其他人一样赖帐或混混，最多我不要那张证书。当时很多同学在被催付钱时甚至还在想：我真的要学瑜伽吗。顺便说一句，那张证书我拿到以后一直到现在，只用过一次，那就是我第一次申请教授瑜伽的工作时，从此那张证书再也没有需要向任何人出示过。因为我并没有出钱买那张证书，那笔钱是一个积极的冥想，一个这条道路上积极的开端，一个宣言，一种对我所学的东西的价值的认知，而金钱的付出则肯定、加强了这个认知和铭印。
问：那个培训你付了多少钱？
Yama：折合人民币也就一千多吧。但当时对一个在国外没有工作和收入的人来说是一笔挺奢侈的开销，那几乎是我所有的钱。从专业的角度而言，当时带我的老师和培训本身都不是层次很高的那种，就是教了一些基本的体式，一些清洁法，但有很多现场实习的机会，无论是常规的集体课，健身房里的课，私人课等等，我都有机会在课堂里。我记得我在学习开始的第二天就在房间里开始了独自的自我练习，因为在前一天学习的一些很简单的体式和放松后，我感到了某种能量，而我马上想知道，如果没有老师的带领，我自己能不能创造那种相同的能量，如果不能，又是为什么？我是一个任何事情想要知道why的人，当我听见两个迷人的和弦组合，我要知道why，为什么它们在一起会迷人，我要知道其中每个和弦的每一个音符和它们在音色上的走向和归属。我当时直觉地意识到，老师没有什么问题，但能量主要不是来自于老师，能量来自于这练习和我之间发生的某种奇妙的作用。老师是一个传递者、指路牌、信使或售货员。能不能认识信息的价值，是否识货，以及是否懂得如何运用，是否会朝那个方向进发，则完全是学生这方面的事情。
从很多大师的传记中我们似乎都读到他们在生命的某个时刻遇上了他的老师——另一个大师，所以我们的印象似乎是要成为大师就得有一个大师做你的老师，但这其实是一个错觉。原因很简单，因为，追随大师而成为大师的学生是极少数的，而大师的不计其数的追随者中绝大多数是平庸者，这是不可否认的。如果真正的力量是在大师那里——某种可以给与、传递或出售的东西，那么凡是追随这个大师的人，都应该成为大师，但并非如此。
我说这些只是为了说明，在瑜伽这条道路上，老师的角色非常重要，但只是在某个范围之内，学习的主要过程则是学生自己完成的。每个灵魂都在独自地创造他的生命现实，这是不可能由另一个灵魂来替你做的，无论他多么伟大。那些在等待“恩赐”的学生没有正确地理解什么是恩赐，因为恩赐已经在那里了——你的具有无限潜能的自我——你需要的是去行动，去积极地创造，“恩赐”的涵义就会被揭示出来。
我现在真正想说的是，你不可能靠付钱从老师那里买到真正有价值的东西，那得靠你自己去挣得。而每次当你为老师付钱时，那其实是你自己的认知、信心和价值观的一种表达和肯定，而这一切又决定了你会以怎样的方式走瑜伽这条道路。
问：恩，非常有意思，但有点深奥......你的意思是，你不能从老师那里买到什么，因此当你付钱给老师时，你其实是付给你自己，是吗？
Yama：简单的来说，就是这样。所有的商家都知道这一点，他们和你讨价还价时会问，你的心理价位是多少。这个所谓的心理价位与其说反映的是商品的实际价值，还不如说是我们对自我价值的一种认定和评估。假设我们允许学生能够根据自己的喜好为瑜伽课价格定价付钱，两个不同的瑜伽学生在同一堂瑜伽课结束后感觉可能会有很大的差异，一个可能再也不会来上这个老师的课了。另一个则很喜欢。所以付钱时实际上体现的是每个人自己的感觉定位和自我定义。
问：但有人马上就会说，如果我们不能从老师那里买到什么，我又何必要出钱，又何必要付给自己呢？
Yama：首先，因为一个真正的老师会告诉你，指示你，在你心的深处就有一个无限的、永恒的老师，永远地伴随着你指引着你，而你需要努力去听见那个老师的声音，那个把你引向真实的你的灵魂深处的声音......这难道不奇妙和可贵吗？就象某个人告诉你在你家里的某块地板下藏着一百万，对此对那个人你难道会不表示任何感激吗？其次，你给老师回报时（当然不局限于金钱的方式），你得到了一个机会，去感激，去表达，去肯定老师所分享的真理，去加强你对瑜伽这条道路的信心。更重要的是你给老师的布施也好，报酬也好，都成了一个你和老师关系连接的一个媒介，一种能量上的互动。一个真正的老师也需要钱，但在教授时他决不会给人他是为了钱而教授的感觉，相反那时他把钱全忘了，一个真正的老师在传授瑜伽时内心总是充满喜乐，这其实才是他真正的报酬。老师无私地给与和分享，学生则敞开地接纳和回应，这是人类之间最神圣和美丽的时刻。因此在传统的印度文化中，古茹的莲花足被称为神的居所，意思是老师为你敞开了通向神圣真理的大门，但你得自己走进去。因此第三，即便你已经知道瑜伽的道路，并且已走在上面，你仍然需要老师的帮助。你需要不断深化这种关系来接纳来自老师更精微层面的鼓励和指引。一流的学生在老师指明道路后就可以立刻获得认知，并且可以马上离开老师独自走完这条道路，这样的学生极少，大多数二、三流的学生需要老师不断的鼓励，帮助或解决各种遭遇的问题。当然，还有四流的学生，他们接受指导后什么都没有听进去，因此很快就消失了并失去了和老师的关系。
问：恩，说得很好。但我记得你说过传统上，在古代瑜伽是免费教授的......
Yama：首先，即便你付出了金钱，这并不等于你雇佣了老师。不是这种关系。一个真正的教师唯一老板是真理。在古代，一个教授真理的导师是不拿工资的，那是一种侮辱。但他们接受国王、大众或学生的布施、礼物和供养——梵文叫gurudaksina。学生和家长直接把生活必需品和食物送到老师的家里。以前私塾里的“先生”就是这样清贫地生活的。但这种关系和文化现在几乎已经消失了。Swami Rama在《大师在喜马拉雅山》一书中说他的上师就象他的父亲一样，从小给他食物、衣服和庇护和灵性上的指引，而反过来他的生命也整个地属于他的上师，因为他时刻生活在他的教导当中。当你自己整个属于某人时你还需要付钱给他吗？所谓的免费，应该从这个角度去理解。所谓的免费，指的不是商业交换和雇佣关系。指的不是学生什么都不用给，相反，他要给与一切，奉献一切——他自己，他的情感、能量、专注、顺从、服务和奉献。正因为这种美好的传统和体制在现代商业操作的社会结构中已经消失了，老师和学生之间才不得不以其他方式进行连接，比如雇佣和聘用，服务和报酬的关系。多多少少，学生通过付学费，买卡等方式间接地回应了老师的能量，虽然大多数时候并没有完全意识到其中的意义，但某种连接是有的，某种信任还是有机会建立的，虽然不尽如人意。不管怎么说，钱是商业社会能量交换的主要方式。现代人表达信心的方式也主要是通过钱，如果你想鼓励别人对某件事物有信心，就应该鼓励他们为此付钱，如果他们不愿意付钱，那就说明他们对将要学习的东西的价值没有认知，没有兴趣和信心，不管他们表面上表现得如何热忱。如果他们没有兴趣和信心，那他们就不会学到任何真正有价值的东西，至少在瑜伽方面是如此。没有兴趣和信心，感官和头脑就不会处于警醒和敏锐的状态，就不会接受到精微的能量。
我不主张瑜伽老师教免费课的原因就在于此。在商业社会中，免费的东西往往是廉价、不良、无品质、不自信和推销不出去的东西的代名词。而瑜伽是培养最高生命境界的艺术——尽管被扭曲、商业化、庸俗化了到如今这种地步，我仍然惊讶瑜伽本身的力量给这个世界带来的变化。教授瑜伽是教师和学生之间能量的互动，如果学生处于热忱和渴望的状态，便能很快地把自己的觉知提升到和教师相同的频率，我们通常所说的“transmission”——传递就能开始。而他们愿意付钱，这无形中是他们积极自我状态的一种肯定和声明，而这是应当鼓励的。用免费或廉价的方式吸引来的学生，往往非常被动和消极，也不稳定，因为他们不知道他们要什么和该付出什么。
问：但是，我们都知道瑜伽产业不属于日常消费，至少也是中高档甚至可以是奢侈的消费，有年卡买一万多的瑜伽馆，是不是穷人就和瑜伽无缘了呢？
Yama：穷人也和钻石、高档时装、豪华车无缘，是不是这些东西也应该免费呢？你想说什么？
问：但瑜伽不应该是这些时尚的奢侈品，瑜伽应该利益每个人，每个人的生命......
Yama：毫无疑问。瑜伽当然不应该如此商业化或昂贵。但艾扬格先生说，所有人都能做瑜伽，但真正能成为瑜伽士的，百万人中只有一个。并不是其他人不能，而是他们选择了不象那一个人那样对瑜伽如此专注地投入。我想说的要点是，生命中要获得任何有价值的东西，都不是廉价的，从天上掉下来的，都需要极大的、长期的、专注的付出，一个不打算这样做的人不会得到很多。因为这是宇宙的法则。不是每个人都会为瑜伽付出的，为卖弄自己的地位和虚荣而进行的奢侈瑜伽消费不在我所说的之列。仅仅付出金钱是不够的，但你的付出必须有一个开始，哪怕是从钱开始。回过来说，瑜伽的普及程度比我们知道的要深广得多。据统计，有百分之7的美国人会每天去上一堂瑜伽课。在上海大大小小的瑜伽馆到处都是，更不用说所有的健身房里所开设的瑜伽课了。问题不在于穷和富，有很多富人永远不会去练习瑜伽。而我在决定参加教师培训时可以说是我最穷的时候，我的老师也不是什么名师，甚至不是很专业，第一次培训本身的层次也不高，但这仍然是这条道路上的一个非常重要和有意义的开始。
另外我想说的是，教授瑜伽也不能和慈善行为混淆起来，或简单地把让瑜伽教师去上一些免费课称为Karma Yoga或业瑜伽，这些都是肤浅、片面和简单化的理解。慈善活动的潜台词是，“我有，你没有，所以我给你”。而瑜伽的前提是，每个生命都是具有无限潜能的灵性个体，永恒地和无限的源头连接在一起。这里的潜台词是，“我有，你也有，所以醒来吧，去表现你本来就有的一切！”一个是送鱼，送到我再也送不出，大家不得不一起挨饿为止；另一个是教你钓鱼，然后我们一起去河边钓鱼，互相分享。
问：你组织的唱诵节目是免费的，怎么解释？
Yama：我组织的唱诵节目是Weekend ChantingParty, 那是一个派对，先生，派对的意思是，Let's have a good timeand not be too serious. 那不是正式的唱诵的学习和练习，如果我哪天开设唱诵的培训或课程，那是会收费的。虽然每次唱诵都至少会有四五十个人，但很多人是出于好奇来体验一下。因为动机是举办一个喜乐的聚会，因此目前我并不在乎有多少人是真正认真投入的，虽然我随时可以知道。只要哪天我开始安排唱诵的节目收费，我就马上可以知道那些人是真正愿意投入唱诵，真正对此有兴趣了。在某些事情上，钱的因素会使一切都变得简单明了，不是吗？
问：那些几万的瑜伽教师培训你怎么看？
Yama：首先，一个学生最重要的是在参加某个培训之前问自己，我想要学什么，一种什么样性质和形态的瑜伽？如果他／她只有很短的习练经验，他就不可能很好的地回答这个问题，那他就等着瑜伽商业广告的轰炸和误导吧。因此我觉得至少要有两年的练习经验（艾扬格瑜伽培训要求的是三年）才去考虑教师培训的事。我有一天忽然收到以前一个法国学生的邮件，她说她要参加一个教师培训，而那个培训要求她首先要有两封来自不同老师的推荐信，证明她已经有规律地练习了两年，然后才能接受她的报名。我很高兴地为她写了。
另外，你是否真正地欣赏那个老师、他的风格和教授方式，并愿意从他那里得到鼓励和持续的指导。如果你还不了解那个老师，那就先去了解，去认识他，去上他的课，和他交谈，然后再决定是否从他那里接受教师培训。
最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价值观和消费观。同一件棉布衬衫，在专卖店和路边的小店里会有不同的价格。教师培训也会有类似的情况，有些人明明知道是同一件衬衫，但他是不会去小店买的，这时他在乎的是和衬衫本身无关的东西。不要让那些无关的因素干扰你对瑜伽的专注和判断。你最应该关心的是两个问题，一，什么样的老师，二，他将教什么。
问：作为一名教师你怎么看待用教授瑜伽来谋生和赚钱？
Yama：很简单啊，我也需要钱，需要吃饭和生活啊。但我总是在教师培训时对学员们说，开瑜伽馆和以教瑜伽为职业，都不是你们所想像的那样是赚钱的行当。所以除非你真的热爱瑜伽并真诚地想要和别人分享，不要以瑜伽为职业，对很多人来说一旦一件事情变成职业和谋生的手段，就变得乏味无聊了。到时候你不但无法享受纯粹作为练习者的乐趣，还得整天为上课颠簸奔命。这时你就从一个追求健康生活的瑜伽士变成了一个忙碌机械的教师，直到你终有一天无法忍受决定自己开馆不再受气，这时你又会从一个身心疲劳的教师变成了一个头痛的斤斤计较的经营者或一个生意人。最后他们生意失败，赔钱关门，总算又可以回去，自己又有时间练习瑜伽了。我认识不人少经历了这一“进化”过程。目前教授瑜伽确实是我谋生的方法，但在本质上它更是一件我选择去做的事情，哪怕它不能养活我。我认为比较理想的是，教师在一个社会中应该没有衣食之忧，这样他们才能专注于智慧，专注于传道授业解惑。或者象克里希那穆提，他有一个基金会那样的机构支持他生活开销和旅行费用，他只需专注于自身的修为和到处演讲就行了。当然，他是克里希那穆提，而且就我们这里的状况谈这个，有点象是说八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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