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前的“早恋”

稿件来源：石家庄新闻网

单田芳，著名评书表演艺术大师，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继承人，现任北京曲艺家协会名誉主席。

我九岁时在长春读小学二年级，我的班主任刘老师是个女的，而且跟我家是近邻，管我母亲叫大姑。我的同桌是个女生，她叫魏雅珍。这是我读书以来头一次与女生挨的这么近。

雅珍长相俊美，短发齐耳，穿着时尚。她背的书包，使用的文具都是高等级的。她的身上有时还散发出香水的味道。刚开始时我很拘束，很不自然。可人家女孩却落落大方！下课时她主动低声问我：“哪来的？别紧张，缺啥少啥我这有。功课赶不上或有不明白的地方就问我”。我扭着脸不敢正面看她，仅是“嗯、嗯”的算是回答了。我发现刘老师非常宠她。雅珍学习用功，不迟到不早退，非常遵守班规和校规，学习成绩在我班始终是名列前茅。她的日语很棒，有时和老师用日语攀谈交流，真使我又羡慕又惊讶！因为我对外语不感兴趣，一上日语课我就听不进去，有许多单词都不会。

单说有一次刘老师抽考，点名点到我头上，内容是“瞎子摸大象”。我回答的一塌糊涂——不及格。刘老师生气了罚我跪着，在教室前边面对同学而跪。我那次出了大丑，颜面尽失。接下来还有两个男同学跟我跪成一溜。

好容易盼着下课的钟声响了，刘老师余怒未消，罚我们继续跪着。同学们围着我们几个看热闹指手划脚的。我低着头，闭着眼，不敢面对同学，脸上阵阵发烫。当刘老师走下讲台刚要出门的时候，以魏雅珍为首的几位同学向老师为我们求情。刘老师夹着教课书，回过脸说了声：“都起来吧，要好好学习啊！过俩天还要考你们。再不会的话，除了罚跪而外，每人打五手板！”

我回到坐位上发呆。上课前魏雅珍回来了，入座后劝我说：“谁叫你不用功来着，尽贪玩，回家好好温习功课吧。我看再考日语你咋办？”她又问：“你腿疼不？”我极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通过这件事我有种担心和愧疚感——我根本不配同雅珍坐在一起！人家是优等生，在老师和同学的眼中是一朵花。我是啥？是当众罚跪丢丑的劣等生，太不匹配了。可我又不愿意离开她，怕老师重新分配座位。为避免这些，只有埋头用心读书了，回家后我挑灯夜读。写呀写，背呀背，终于把“瞎子摸大象”背熟了。几天后，刘老师果真又抽考我这篇“瞎子摸大象”的课文，我对答如流。刘老师满意地说：“罚跪有用吧，要不你能会吗？”一句话全班同学都乐了。我美滋滋地坐下。雅珍送来甜美的微笑：“看你眼睛都熬红了，回家上点眼药吧。”就她这句话如一股暖流流遍全身，我心里热乎乎的。说我的眼睛红了，证明她认真的看我了，关注了我。

晚上静下来我胡思乱想，可无论想什么总有雅珍那俊俏的脸，晃来晃去难以摆脱。噢，我是喜欢上她了，要不为什么我上学那么起劲儿？早去晚归就是为跟她多待会儿。魏雅珍有几次请病假没上学，我心顿感空落落的失魂落魄。义务劳动时，有她在身边我干起活来浑身是劲，既不感觉时间长，也不累得慌；反之，就像泄了气的皮球……

有一次下小雨。放学时，我鼓足了勇气要送雅珍回家。她笑笑没拒绝。我俩踩着泥水同撑一把伞，当时我的心美滋滋的。盼望着路程长点儿远点儿。谁知她家离学校很近，不一会儿就到了。刚到她家的胡同口，她就不让我送了，说了一句：“到了，你走吧。”看着她走进家门，我才转身回家。尽管在路上我们什么都没说，也不知说点啥好，但我心中还是充满了美感，很幸福很自豪。因为人家学习好，是“班花”，全班男生有三十几名，唯有我能“英雄送美”！

我和雅珍同学了两年。上四年级时换了教室，换了老师，连雅珍同学也消失了。有人说她不念书了，有人说她转学了，还有人说她随大人搬家了。打那之后我消沉了好长一段时间，后随着时间的推移也就淡化了。

这段“早恋”埋在我心底近七十年，跟谁都没透露过，羞于启齿呀！今天我鼓足勇气发上来晒一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