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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猫 : 上千年都没解决的交通问题

话说,唐玄宗天宝年间,正是朝廷上下最嘚瑟的年代。《明皇杂录》载,当时兴公主们向皇宫进献美食,类似于现在的美食大赛。“水陆珍馐数千,一盘之费,盖中人十家之产”,朝廷还特意任命太监袁思艺为“检校进食使”,就是评委会主任。好吃的罗列道旁,盛况空前,显摆呗。然后有个下朝的中书舍人窦华,特别作,不知道怎么就闯进了街上的美食阵。按说走错路了,麻溜下马绕行呗,他不。继续走,还吆喝,那态度就把太监们惹恼了。大伙一人抄起一棍子,数百人向窦华打过去。窦华狼狈逃窜,“仅以身免”。

不打馋的,不打懒的,专打不长眼的。

这是文字记载的著名的交通冲突,但不是后果最严重的。

最严重的那一次,在南宋,把皇太子给吓死了。

主角是宋孝宗的大儿子赵愭,当过右监门卫大将军、荣州刺史、蕲州防御使、永兴军节度使、少保,封了王,后来立为太子。才二十多岁,风华正茂的年纪。那天朝廷举办活动,回来要走贡院路——可那天也是太学生考试,贡院路上人山人海。宰相陈俊卿就比较聪明,走了小路。这太子不知道啊,直奔贡院路而去,就堵了。

南宋的太学生都是很牛的,动不动就去皇宫门口跪着,要么要求换宰相,要么要求各种待遇,谁都让三分。这回一帮太学生横在太子车前,走不动了,太子拿着金吾杖“呵止之”。学生们恼了,这叫什么态度啊?于是大伙一拥而上,把太子的金吾杖给撅了,“围车发喊雷动”。这一闹,彻底把太子镇住。回到家,“庄文(太子谥号)惊愕,得疾薨,上甚痛之”。

这是《四朝闻见录》说的,交通冲突,吓死太子。

交通冲突,源自道路资源少,要是一人一条道,就没冲突了,可这是不可能的。避免冲突,需要讲秩序。古时候没交通法,秩序是按等级定的。谁是皇亲国戚,谁是高官巨贾,占有的资源就多,别人就得让着。这种秩序的规定看上去很细致,谁能骑马谁能坐轿,是坐四抬的还是八抬的,轿子是什么颜色,车马伞盖是什么颜色,都有规定,不可僭越。但其实并不细致,打擦边球行不行?级别相同了谁让着谁?心里不服气了还让不让?人要嘚瑟了就不想让怎么办?……诸如此类,都是引发矛盾冲突的诱因。

还是南宋,嘉定年间,言官郑昭先提了条建议,内容是整顿交通:在首都乘辇车,除了大臣外不能用青盖——这条建议纯粹是为提而提,仅仅是因为轮到他提了,他又不敢指摘别人,想想交通上不会出问题吧?就提了,还被皇帝批准执行了。

万万没想到,就这么个不疼不痒的交规,惹了个大麻烦。都说了太学生很牛了,一瞧这新规,不成,得叛逆。于是想出个办法,用黑绢做成小伞,在街上打着走。这种小伞实际上是卖冰水小贩搁在担子上用的,太学生一打出来,非常吸引眼球,据说笑果十足。执法的官府衙役一瞧,违规了啊,连打伞的仆役加小黑伞,全带到市政府(京兆)去了。当时任市长(京兆尹)的程覃二话没说,打了仆役的板子。这下捅马蜂窝了,太学生们第二天到处上访告状,害的程覃四处辩解,越辩解,舆论压力就越大。太学生们还给程覃写了个小传:程覃,字会元,一字不识,湖徽人也。程覃老家徽州,住在湖州,所以是湖徽人,而湖徽与“胡挥”同音,“胡挥”是当时俗话,大意是啥都不懂还强词夺理。

汹汹舆论之下,朝廷官员们死死压住状子不上报,心说了,上任京兆尹就是你们这帮人给弄下去的,总不能连罢两届市长吧?

结果,学生们来了个大罢课,“学为之空”。

终于,这事还是惊动了皇帝,程覃还是免职,去搞农业了,太学生们复课。

所以说,交通上的事,还真没不疼不痒的。对交通资源的争夺随时都存在,只不过是以不同方式表现出来——而且,这种表现往往不由自主、欲罢不能。

比如说明朝嘉靖年间,皇帝的办公地点主要在西苑(现在的中南海附近)。出入不便,重要的大臣们被允许骑马入内。偏偏翟銮、夏言两位,觉得自己资格老,每人弄了个“腰舆”,坐着出入,舒服多了,可却是特权,而且还是皇上没给的特权。“上大不懌”。《万历野获编》说,后来这两位一个被削籍,一个被杀,在这儿就埋下伏笔了。

严嵩当权期间,内阁权势很重,不把政府六部的尚书们放在眼里,坐着肩舆相遇了,六部首长必须让着内阁大学士。结果,在路上六部让内阁成了规矩,即使严嵩倒台了也没改变。后来吏部尚书陆光祖“改正之”,六部的人不用避让了,改成躲了——陆光祖吩咐自己的舆夫,见着内阁的人立刻拐弯绕道,根本不给相遇的机会。这样一来,不就没冲突了吗?

可后来的尚书孙丕扬不知道啊,没跟舆夫叮嘱到位,路上迎面遇到了内阁官员张位。孙丕扬还算知道官场潜规则,赶紧下来作揖,手还没抬起来呢,就见张位拿扇子把脸一遮,假装谁都没瞧见,扬长而去。这可把孙丕扬气坏了,就此和张位成仇。

后来内阁由叶向高独揽权柄,又被孙丕扬遇到了。孙丕扬想起前事,立刻叫舆夫回避。他这么一躲,给叶向高留下了特别好的印象,从此以后,孙丕扬的事在叶向高那里一路绿灯,官运也亨通起来。到后来,孙丕扬官职显赫,连叶向高也得求他,打算送条玉带给他,又怕他不要,还得先托人去问问。孙丕扬答应了,这才把玉带送过去。

说来说去,在传统的社会里,交通资源的分割都是按照权势与社会地位来的,交通工具则是权势级别的标志,解决交通冲突的办法,也基本需要动用权力,也正因为如此,一直没解决好,要解决也得付出更大的代价。到了现代社会,从理论上来说,资源不靠这个划分了,有交通法在那里摆着。只是原先的习性,依旧还流淌在血液里。车大一点,品牌好一些,车牌牛一些,或者有个特殊的标志和通行证——甚至什么都不需要,驾驶者自己优越感强点,觉得自己比别人更金贵更值钱,这特权的底子就出来了。至少,在我们这里,这是交通冲突的重要根源,和男女无关。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执法不严。只要不出大事,一般的路权争夺和违规,没人举报,也没人处理,这会让冲突加剧——这是另外一个话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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