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丹往事番外篇58

本文是契丹往事番外篇系列第58篇

开运三年（公元946年）12月13日，后晋少帝石重贵收到驻守邢州（河北邢台）的安国节度留后（候补节度使）方太呈送的前线战报：本月6日，北面行营发动进攻，与契丹人在中渡激战，没能占到便宜（实际战况为后晋两千渡河士卒被契丹全歼。战报原文为“王师不利”，就是这句含糊其辞的描述令石重贵产生误判），奉国都指挥使（近卫军奉国营司令）王清战死。

石重贵两次御驾亲征，眼见契丹铁骑风驰电掣之势，本朝军队以步卒为主，野战本非所长，一时胜败无关宏旨。将军王清死节，旌表厚葬即可。只要滹沱河畔的国之柱石——二十万将士尚在，他在汴梁夫复何忧！

第二天，石重贵照旧携后妃宫人到郊外的沙台射猎野兔，纵犬飞鹰，嫔嫱皆欢，日暮方返。

12月16日，北面行营二十万大军投降的消息才传到宫中（距杜威滹水之降已过去六天，在此期间，恒州、代州、易州、定州和邢州等战略要津相继沦陷，黄河以北尽属契丹）。石重贵大惊失色，急召宰执大臣李崧、冯玉和李彦韬入觐，会商对策。

十来天前，连守卫皇宫的几百大内侍卫都被调往杜威军中，汴梁几成空城，众人手中无兵，不由得面面相觑。

沉默半晌，李崧终于提到，国内还有一支劲旅——北平王刘知远麾下的河东兵。请少帝速发诏旨，传刘知远前来救驾。

刘知远有兵不假，可是远在太原……石重贵匆匆梳理了一下朝局，心中明白别无良法，决定明天一早就遣使征调刘知远入京。

可惜，他的明天注定归为臣虏，沈腰潘鬓消磨！

惊悸了半夜的石重贵刚刚朦胧入睡，拂晓五鼓突然听到宫门外云板急拍。片刻间，一位小内监在外颤声禀报，彰德军节度使张彦泽率军自封丘门入城。

石重贵始则一喜，张彦泽几次与契丹鏖战，均建有大功。特别是阳城一役，他同符彦卿、药元福等人追亡逐北，打得契丹太宗耶律尧骨骑驼而逃。张爱卿来救驾了！

继则以疑，张彦泽挂北面行营马军都指挥使衔。滹水之滨，万众齐降，没听说他脱身逃出，何以就到了京城？

接着宫门外又传来急报，张彦泽手下胡、汉士兵一边涌往禁宫，一边在城中大肆劫掠。居然还有胡人？电光火石间，石重贵脑海中纷乱之念陡然清晰，张彦泽已成敌国的急先锋。他不是救驾的，他是来劫驾的！

契丹大军占据邢州后，尧骨剑指后晋国都汴梁。他本来属意北面行营马军右厢都指挥使（骑兵右翼总司令）、义成军节度使皇甫遇率领前锋进军。皇甫遇坚辞不受，他私下对部属说：“我出将入相，身受国家大恩，不能死于战阵，羞于再见旧主，遑论为异族前驱图谋害他！”

尧骨另选骁将张彦泽，张彦泽欣然从命，率胡汉骑兵特混部队两千人，连夜赶往汴梁。

尧骨命皇甫遇同杜威、李守贞等人率解除了武装的后晋降卒跟随在契丹大军之后。途中，皇甫遇一直拒绝饮食，走到赵州时，对身边人说道：“主辱臣死，苟且偷生义所不取！”当晚自杀身死。

被新主授命的张彦泽立功心切，他探知澶州（河南濮阳）和河阳（河南孟州）渡口分别有高行周、符彦卿和景延广守卫。于是，就抄捷径自澶州、河阳之间的滑州（河南滑县）白马津渡过黄河，12月17日凌晨便冲到汴梁东北封丘门。

张彦泽等不到天明城门开启，麾军斩关而入。大致控制全城后，他将大营屯扎在明德门外，又马不停蹄赶往皇宫。

此前，石重贵的叔叔石敬赟得到契丹前锋入城的消息后，不顾君臣体面，叔侄亲情，抛下石重贵逾城而逃。当他从东城缒下时，不幸落入半干涸的护城河中，泥足深陷，死于非命。

石重贵耳听宫外人声杂沓，皆是亡国之音；眼前雕栏玉砌，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自古国君死社稷，前朝末帝李从珂于父皇石敬瑭入京时自焚殉国，未曾想十年之后，竟重蹈覆辙！

李太后早已被惊动，看到石重贵命令内监遍积柴薪，不禁闭目垂泪，默然移步到堆满柴薪的宫殿中。石重贵长跪谢罪，母子二人相对无语，泣不成声。

稍停，石重贵奔入后宫，手持宝剑，将哭哭啼啼的冯皇后等后妃也驱赶到此宫。他断喝一声，令内侍举火！（待续）

参考书目： 叶隆礼《契丹国志》 脱脱等《辽史.太宗本纪》 薛居正等《旧五代史.晋书》 司马光等《资治通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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