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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域高原的古往今来——割据时期的西藏24

日落青唐之凋零的前奏2

按常理,唃厮啰政权首领既然接受了北宋授予的官职,那么当有王权更迭这种大事发生,应该第一时间通知北宋朝廷。但董毡死后,阿里骨却秘不发丧,并且继续以董毡的名义给北宋上奏。公元1083年(元丰六年十月,董毡去世。十二月,阿里骨遣使者赴宋朝表达自己的忠心,《宋会要》记载:“得录奏董毡、阿里骨古蕃字,观其情辞忠智兼尽,顾中国食禄士大夫存心公家者不过如此,紬绎再三,嘉美无己”。《长编》的作者李焘还记载了,阿里骨这位心腹在出使北宋时和宋神宗的对话,“上又顾董毡首领曰:'自归属本朝后,常与夏国通和乎?’对曰:'昨夏国屡来告,若归我,即官爵恩好如所欲。臣等拒之曰:自属圣朝,荷国厚恩,义不负也。’上曰:'尝与夏国战否?’对曰:'西人寇边,曾率众出战,夺得其城堡及获首级甚多。’上曰:'归报董毡,令尽心守围’”。

从这段对话可知,宋神宗并不知道董毡已去世二月有余,他还以为这位唃厮啰使臣是董毡派来出使北宋的,询问了唃厮啰政权和西夏的关系,并在最后对使臣说:“回报董毡,让他尽心守卫河湟”。

但纸里总是包不住火的,次年,也就是元丰七年,宋庭已经隐隐约约听到了董毡去世的消息,是年六月,宋神宗曾有召谕给兰州守将李宪,“近闻西蕃首领董毡已于年前十月亡殁,兼阿里骨古曾使人谕邈川温溪心,令西望烧香事”,《长编》另记“缘董毡世受朝廷爵命,其存亡理须当知,未审经略制置司曾与不曾承准本蕃遣人传报,及伺问得即今继立者为谁,疾速以闻”。由此可见,这时北宋对于董毡已死的消息已经得知,但并未确定是谁接替的董毡的首领之位。于是,宋庭下召命边将探问。另外,在北宋著名边臣游师雄的墓志铭中也提及,“先是青唐酋长来告主帅,曰董毡死,阿里骨秘不发丧,国人怨之”。游师雄时任判官,常年在边疆与吐蕃人打交道,他在墓志铭中所述,阿里骨在董毡死后秘不发丧之事,应该算是极为有力的证据。

 元佑元年(公元1086)二月,阿里骨才正式向宋朝通报了董毡去世的消息,这是阿里骨经过了一年多的运作,已经基本稳定了青唐周边的局面。北宋得到奏报后,派遣使臣赵济去青唐城探听消息。赵济返回后,具奏其所见事实,“亲见阿里骨坐董毡厅,从来应事董毡之人尽事阿里骨,兼问得首领、蕃部等各服从。”见到阿里骨已经稳定了局面,北宋虽然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承认了阿里骨对于河湟吐蕃政权的统治。

其实,在北宋隐约得知阿里骨秘不发丧的消息后,宋庭对于此事曾有廷议。当时,不少大臣建议以此为由出兵讨伐阿里骨,并扶持唃厮啰的后代,已经归附北宋的巴毡角(赐名赵醇忠)继位。“若中国以兵问罪于境上,当煞阿里骨以献,愿立董毡之后以安国人”。“若遣赵醇忠于青唐城,依府州折氏世受封爵,则西方可保百年无变矣。”但这也就是个想法,说实话北宋也确实没有此等进取之心。另外,估计宋庭也考虑,既然阿里骨也能奉行联宋抗夏的国策,能为讨击西夏助臂,且不与西夏结好,对北宋边防有助。所以,匿丧之罪即可不问,最终,“故终元丰(元丰年间)置而不论”。

北宋左右权衡之后,接受了阿里骨控制青唐的事实,册封阿里骨为“冠军大将军、右金吾卫大将军、员外置同正员、检校司空、使持节凉州诸军事、凉州刺史、充河西军、凉州管内观察处置押蕃落等使、西蕃邈川首领、封宁塞郡开国公,食邑二千户、食实封一百户。”宋庭册封阿里骨也算是和他做了交易,希望阿里骨能够像董毡一样继续联宋抗夏,为北宋边境减轻防守压力。可北宋这边是认可了,阿里骨国内还没完全消停呢。

不论阿里骨如何运作,都不能改变他不是唃厮啰血脉这一事实。他继承唃厮啰政权后,背叛和反对的声音一直没有停歇,尤其是在他控制力相对较差的区域。面对周边吐蕃部落的反对,阿里骨开始对这些吐蕃部落展开了血腥的镇压,《长编》记载,“阿里骨自承袭以来,元非种姓,部族不服”,“里骨颇峻刑杀,其下不逞宁”。阿里骨的血腥镇压,使周边的吐蕃部落开始心生叛意。宋哲宗元祐二年(公元1087 ),邈川钱南城部落首领兀征声延,携其部族万余人内附北宋。次年(元祐三年),廓州首领罗遵遣坍克章来熙河一带,向熙州守将提出归附,“声言欲焚拆河桥归汉”,北宋朝廷为此还特地廷议,考虑到维持和阿里骨的关系,北宋不愿背负纳叛之名,还派人好言安抚了廓州吐蕃首领。

但北宋这种和事老的做法,显然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反叛阿里骨的事件依旧此起彼伏,既然宋朝不愿惹事儿,这些反叛的部落便开始联络西夏和回鹘,以求得庇护。而且,这些反叛部落开始寻找唃厮啰的后人,希望通过拥立唃厮啰的血脉后裔,来号召更多的吐蕃部落拥护,这对于阿里骨可谓是心腹之患。

当时,在宗喀地区拥有王族血脉的吐蕃首领主要有两支,一支是唃厮啰的兄长扎实庸龙的子孙溪巴温和温溪心。史书中关于溪巴温和温溪心的记载非常混乱,认为二人为扎实庸龙后裔的记载,主要来源于《长编》,但也有史书认为此二人皆是唃厮啰之后,不过在各种唃厮啰家族的谱系中均无二人的记载,而宋史中认定二人为“吐蕃王子”,却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另一支则是唃厮啰长子瞎毡的后裔,也就是盘踞在熙河地区的木征兄弟。木征兄弟在降宋后,包括其子均被北宋赐姓赵,这一支系在宋朝的支持下,在洮州、河州、岷州等地均拥有一定实力。这些拥有唃厮啰血脉的后裔,当然不能接受阿里骨对于王位的篡夺,纷纷不在接受阿里骨的统治,为了消除这些隐患,阿里骨开始谋划一劳永逸的解决掉他们。

其实,宋朝对于阿里骨执政的窘境也不是不知道,但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北宋依旧寄希望于阿里骨能够掌控住河湟的大局,并继续奉行亲宋的政策。为此,宋哲宗还曾召谕劝诫阿里骨“今闻卿自管勾以来,颇峻刑杀,部族之众,谅不遑宁,虽出传闻,未忘忧想。卿宜以继承为重,以仁厚为先,无恃宠荣,务安种落,副朝廷所以封立之意,思前人所以付与之心。”但这种事涉及王位之争,阿里骨如何能够心慈手软,虽然木征当时已经去世,但他的几个儿子可是都生活在北宋治下。现在说的好听,要“仁厚为先”,如果有一天翻脸不认账,转而支持巴毡角(赵醇忠)复国,让阿里骨如何自处?所以,这种隐患对于阿里骨来说决不能留,但河湟吐蕃独力对付北宋仍旧力有不逮,只有联络西夏共谋北宋。

  元祐二年(公元1087),盘踞在邈川的大首领温溪心不堪忍受阿里骨的压迫,脱离阿里骨的统治归附了北宋。温溪心在归附北宋的同时,还给北宋带来了一个重要的军事情报,这就是阿里骨已经和西夏联合约定一起进攻宋朝边境。

北宋本来希望通过承认阿里骨的地位,来换取其对宋朝的友善。而且,当河湟吐蕃部落前来归附的时候,还顾忌和阿里骨的关系,尽量采取不接纳的方式处理。但宋庭这种息事宁人方式,并没有换回阿里骨的感恩戴德,相反阿里骨为了能够稳固其政权,欲借西夏强大的军事力量收复熙河六州失地,以此证明自己统治的合法性。

此时,恰巧西夏国内也不消停,公元1086年(宋哲宗元祐元年),西夏惠宗李秉常病逝,年仅三岁的皇太子李乾顺继承皇位,朝权再次落入后族梁氏手中,但梁氏在李秉常时期长期专政,累积了大量的政治敌人。现在,国舅梁乞逋掌权后,国内政局纷乱不堪,每当国内的事务不好处理,那么对外输出战争便成为了解决问题的选项之一。西夏国相梁乞逋就准备采用这个办法,他借着掌控西夏军政大权的机会,屡次发兵侵扰北宋边境堡寨地区,再度挑起和北宋的军事冲突。就在这时,阿里骨派人前来联络,这对于梁乞逋简直就是久旱逢甘霖,两国迅速达成了一致,元祐二年(公元1087),阿里骨与西夏达成协议,约定“以熙、河、山民三州还西蕃,兰州定西城还夏国”。

是年四月,阿里骨命鬼章主持进攻洮州的军事行动,鬼章先派其子暗中联合洮州境内的属户作为内应,随后,大举进攻巴毡角。北宋的边臣对于阿里骨的异动没有给予足够的重视,甚至认为吐蕃越境劫掠已是常态,只要写封书信就能让阿里骨放还被掠民众。就在宋臣还在等待阿里骨的回信之时,等到的却是吐蕃军队霹雳天惊的大举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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