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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域高原的古往今来——割据时期的西藏41

第三章、西风烈

2、古格悲风

6)、古堡临风(下)

高处的夏宫——香孜遗址

 在托林寺的北面,并不止有东噶遗址,再向北还有一处香孜遗址。香孜遗址所在的香孜乡,在藏语中的意思为“北方的高地”。因香孜土地肥沃,水草丰美,曾是古格王国的粮仓之一。现在站在高高的城堡之上仍能看到河谷中开垦出的成片农田。也正是因为香孜的地理环境,传说中,它曾是古格王和托林寺堪布的夏宫所在地。

 香孜遗址坐落在象泉河之流旁的一座高山之上,历史上曾是古格王国的大城之一。遗址主要分布在山腰及山顶,呈东西一线展开,遗址面积达到了惊人的一万余平米,包括寺庙,城堡及窑洞遗址等,大体上有东、西两大群落。山脊顶部一线,为碉楼及防护墙,采用土坯砖用石块混合砌建。在山脊的南坡,分别建有强巴佛殿和护法神殿等寺庙殿堂。

 数以千计的洞窟,层叠着,顺着山势,一直绵延到山顶之上,山峰顶部保存着香孜寺遗址,据当地人说,香孜寺在古格晚期曾是托林寺的下寺,在藏北格鲁派的寺院中,有着非常重要的地位。托林寺的格鲁派堪布便以香孜寺为其夏宫,甚至,四世班禅大师罗桑·却吉坚赞因为厌倦卫藏地区教派争斗,游历藏北各地时,也曾在香孜寺落脚。香孜遗址中,除了在山崖外侧的洞窟,山中还有大量未曾发掘的洞窟。洞窟中也保存着大量的壁画的佛像遗迹,但香孜遗址很多洞窟离地面高达20多米,因此很多洞窟常人难以入内。

达巴遗址

插箭之地——达巴遗址

在托林寺东南一天马程的地方便是古格达巴遗址,遗址的自然环境几乎和东噶、香孜遗址一样,也是修建在高绝壁立的土林山顶,就像香孜遗址毗邻香孜曲,托林寺毗邻象泉河(朗钦藏布)支流一样,达巴遗址也紧挨着达巴曲这条象泉河的之流,奔腾的达巴曲在沟壑纵横的土林中拓展出一片宽大的河谷盆地,达巴遗址便在高高的土林峰顶俯视着这片难得的土林绿洲。

在达巴遗址的建筑大都座落在达巴曲的西岸,分布在两座南北对峙的山坡坡地之上,其间有一条呈东西向的山谷相隔。整个遗址分布大致呈倒“Y”字型,与河谷的垂直高差达到了300米以上,形成天然了防御优势。其中,遗址南侧主要为佛殿、民居、碉堡、洞窟以及防卫墙等建筑遗址,北部则主要是建筑遗址和生活洞窟,整个遗址的总面积达到了一万五前平米以上。


达巴遗址的城堡式建筑可以看出,其大致可分为四大区域,即王宫、佛殿和议事殿及行政机构遗址和防御机构。从这一点上看,达巴遗址的功能性布置,显然比东噶和香孜遗址更为明晰,这也说明达巴遗址在建设的时候有着更为明确的目的性。

其中的王宫遗址处于城堡中心位置,是整个遗址中建筑结构最复杂、残存房屋最多的遗址群。整个王宫遗址高度都在五层以上,显然建筑的最上层是给最为尊贵的主人居住的房间。虽然,现在木质的阁楼早已湮灭在岁月里,但从大门处依旧残存的朱红色外墙向上望去,依旧能感受到王宫的恢宏与森严。在王宫建筑的外墙上,面向峡谷方向依旧保留着箭垛和窥视孔,这也可以看出防御依旧是达巴遗址重要的作用之一。

达巴遗址和玛尼石

佛殿和行政大殿并排建在城堡宽阔处,寺前建有3座土砖砌筑的佛塔,佛殿高度至少有两层,虽然在风雨的剥蚀下只剩下断壁残垣,但从建筑的体量、规模以及残存的壁画上看,这处佛殿当年应该是一处器宇轩昂的佛学圣地。果然,在当地人口中,这处被称为“扎什伦布工巴”的寺院曾供奉着强巴佛的铜像。所幸,瑞典探险家斯文·赫定于1907年曾经到过达巴遗址。在他所撰写的《穿越喜马拉雅》一书中,保留了他在达巴遗址速写的手稿和照片,从这图像资料上还可以隐约看到达巴寺院往日的辉煌。在书中斯文·赫定还认为寺庙中供奉的是宗喀巴大师的铜像,并以此认定达巴寺院为格鲁派寺院。


达巴建筑中高大护墙与城堡——·速写画,1907年


达巴建筑中的塔林——·速写画,1907年

遗址的军事防御设施,处于城堡北面最高处,残高十米,估计至少有五层,正方形碉楼一看便是用于军事目的。碉楼的形态和遍布藏地的碉楼几乎一般无二,只不过因为土林的自然条件所限,石材稀缺。故此,古格的碉楼几乎都是土砖砌筑而成,但碉楼的墙体厚重,一样具有很强的防御能力。调楼外墙残留着朱红色的涂料,下部有和战壕和其他建筑联通,高处设有瞭望和设计孔,壕沟里有洞窟,可能是藏兵或者储藏兵器的仓库。站在碉楼上举目四望,周边情景尽收眼底,而且峡谷内赖以生存的水源地也在碉楼的控制之中。

达巴遗址的北部区域,大多为居住洞窟,建筑等级明显低于南部区域,估计应为当时的属民居住。洞窟排列十分紧密,上下五层层层叠叠的堆积在山体南侧的崖壁上,总数量估计超过两百座。


斯文·赫定拍摄于1907年

从达巴遗址的功能上看,这处遗址具有明显的防御性特点。“达巴”在藏语中意为“箭头落地的地方”,据传说,古格时期的“达巴王”达巴曲杰,为了确定王宫的位置,在占卜献祭之后,弯弓搭箭射向远方,箭头落地的地方,显现出和之前占卜时一样的种种祥瑞之兆,于是达巴曲杰便确定在此地建筑王宫。据当地人说,达巴曲杰和他两位王后的肉身,一直保存在达巴寺庙的灵塔之中,直到文革时期才被毁坏、消弭。

应该说达巴曲杰的运气真的不错,达巴遗址的位置显然非常适合建成一个要塞,注意不是王宫。虽然,达巴遗址俯视着达巴曲冲积出的平原谷地,现在还有古时耕种的遗迹,周边也有牧场草原,还拥有阿里地区难得的红柳在河边生长,但达巴谷地还是过于狭小了,难以维持王都规模的人口聚集,而且,后山的水源也难以满足大量的人口饮用,从现在的洞窟数量分析达巴遗址在古格时期能够承载的居民数量不会超过2000人,这些人口作为一个国都显然太少了。


更为重要的是,达巴遗址的位置处于来往于普兰和后藏地区的交通要道之上,南来北往的道路虽然可以带来商旅和贸易,但也使达巴成为一处四战之地,在古时,这肯定不是一个成为王都地址的好选择。想想宋太祖赵匡胤一生都致力于将国都,从四战之地的汴梁搬去洛阳便可知,一国之都选址有多重要。

所以,这位名不见经传的“达巴王”达巴曲杰,与其说他是古格的国王,还不如说其是古格王朝分封的领主或者地区首领(类似于节度使之类的官职)更为合适。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达巴遗址便是位于古格托林寺王都东南部的防御要塞,是一处集宗教、政治、军事以及民居于一体的战略支撑点,遥遥拱卫着古格王都东南部疆域。

在古格王朝崩溃后,达巴遗址并没有随着古格王朝的落幕而逝去。17世纪末,当阿里地区纳入西藏噶厦政府管辖范围,噶厦政权将阿里划分为“四宗六本”。达巴凭借着其重要的战略价值,成为“四宗”之一,与“扎布让宗”并列为“达巴宗”(相当于现在的县)。这种“达巴宗”的行政设置一直保持到建国之后,从达巴遗址中发现的,有大清康熙年制落款的瓷器碎片和遗址墙壁上子弹的弹孔,也可以表明直到近代达巴遗址依旧在发挥着作用。同样,二十世纪初年,斯文赫定来到达巴的考察记录也记载着,达巴遗址直到那时依旧保存的比较完好,并有居民、僧侣居住。

我们现在看到的空寂无人、断壁残垣的达巴遗址,算起来不过匆匆百年,在夕阳晚照之中,不由得感慨岁月流逝,江山易老。


鸽隐多香——多香遗址

多香遗址位于古格王宫遗址西南方,朗钦藏布下游的多香河谷中,遗址座落在河东台地的土山之上,地形极为险要。遗址占据的河岸台地高出河面约25米,而土山又高出台地90十余米,这种地形使多香遗址成为一处易守难攻的天然堡垒。遗址建筑顺着山势由高到低,从山顶一直延续到台地上,建筑种类包括佛寺、住房、碉楼和居住洞窟,总面积达到了一万二千平米,经过考古测量,共计房屋遗迹(包括佛殿)73座,碉堡16座,塔15座,窑洞176孔,防卫墙2道。

遗址中的佛寺建筑修筑在山下的台地上,保存比较完好的只有杜康大殿(集会殿)和贡康大殿(依怙殿),不过也是断壁残垣,只有外墙上算完好,寺中佛像、壁画均已无存,只有贡康大殿背后的洞窟中,保存有部分壁画遗迹。寺庙的佛塔主要集中在台地南侧,原有6大塔,3小塔,现只有最西端的大塔保存较好,其余塔大多破坏严重,但从残存的塔座、层阶部位还可以区别出不同的形制。


民居、防卫墙和碉楼顺着山势逐次上升,在山顶部残存住房多处,8座碉楼和数孔窑洞。全部建筑都建在狭长蜿蜒的山脊之上,山脊最宽处也仅有10米左右,窄处只有2米,山脊两侧均为悬崖绝壁。碉楼残高接近十米,估计原有三层,每层墙体均开设了六个三角形或窄长形射箭孔,用于窥视射击。山顶房间内堆放着大量的鹅卵石,这些卵石应该是作为防御武器使用的,与此类似在东噶、达巴、香孜和古格王宫遗址也大量发现。

从多香遗址的形态看,防御性应该这处遗址首相考量的问题,所以多香应该是古格王宫西部的防御基地。全盛时期,多香遗址应该能保证拥有人数过千的士卒守卫。不过在古格王朝末期,拉达克士兵围攻古格王城,似乎多香城堡的守军,并没有能够给拉达克人造成多少威胁。不论是在传说中,还是在史籍上,都没有任何多香城堡的士兵救援古格王宫的描述。如果说拉达克军队的进军路线,没有经过多香城堡,多香守军无力阻挡拉达克大军的进攻的话,那么在拉达克兵临城下,围困攻打王都的几个月中,近在咫尺的多香守军坐视不理,这就令人费解了。

古格王都陷落后,拉达克人想要进攻多香城堡,生活在多香城堡附近的野鸽子漫天飞舞,将整个多香城堡遮蔽。而多香的居民则充分展示出了他们的狡谐,他们在背着柳条编制的大筐在路上等待着拉达克的军队,当拉达克士兵拦住他们问路的时候,他们对士兵们说:“多香的路呀,那可远了,你看我们去多香进香,要背着这么多的鞋子,就算是铁鞋都要磨漏喽!”拉达克士兵看到他们背筐里面的成堆的鞋子,不但有布底、木底,还真有铁底的鞋子,信以为真,放弃了对多香的进攻。可惜这些都只能是传说故事而已,考古探查在多香遗址发现了残破的刀剑和铠甲碎片,可以证明多香城堡陷落的时候是经过了一场血战的。而且从考古的年代判定来说,多香遗址的废弃年代应该和古格王城时间接近,这一点显然和后期还被长期利用的达巴遗址不同。


而在达仓热吧的传记中,却出现了这样的记载“古格国王在多香寺堪布阿尼曲杰的劝说下接受了投降的建议”。如果这条记载属实的话,那么多香显然是先于古格国王投降了拉达克,考虑到末代古格国王心血来潮般的抑制佛教,推动天主教的举动。我个人倒是觉得,多香寺的堪布出面劝说,坐困愁城的古格末代国王投降是有可能的。

末代国王扎西扎巴德出城投降,王都陷落,号称十万之众的古格王国灭亡。这个曾盛极一时的强大王国,最终隐去在土林凛冽的寒风中,和王都一起隐没而去的,还有围绕在它周围的这些古堡。从地理上分析,东噶、香孜遗址在北、多香城堡在西、达巴城堡在南,东面还有东波城堡,这些环绕在王都周围的古堡,距离均在马程一至二天之内,确实具备形成了首都防卫圈的条件。再有,古格都城周边的遗址,并不是只有我们之前提及的这几个,在札达县,还有托林寺及托林旧寺遗址、玛囊寺遗址、卡尔普遗址、麦龙沟寺庙遗址、江当遗址桑丹吉林寺卡孜寺遗址等据说,经过科考探查确认的遗址多达21座。但在古格王国灭亡的过程中,这些易守难攻的城堡并没有发挥什么功效,拉达克人依旧长驱直入,围困并攻陷了国都。

我们不禁要问,是什么原因让这个曾经纵横阿里三围的强大王国衰落如斯,甚至国都周边堡垒的守军都置国都危局于不顾,坐视王国末日的降临。那么,就让我们将时间拨回古格落日之前,看看在夕阳中的古格王朝,都发生哪些令人讶异的事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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