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笔记：一部持续流血的经史》子梵梅
她有惊人的玩乐心，在十万丈红尘之上
追蜂逐蝶之后，她骑着妈妈的毛线针，或姨妈的银项圈长毛狗
走街闯巷，吐着只有她才能够旋转开来的烟圈
她显然力求不同于他者
她暗中坚持淑女的姿态，在婚床上端坐良久，是良家媳妇的做派
这种实验心理远远没有得到满足
关于贞德的答案，总是太单调：是贞德。不是贞德。
仅此确实无法满足她的戏耍之心
你看，
她除了收集蝴蝶粉，还收集置人于死地的毛毛虫的毒汁，男人的木桶腰，妇人之仁，男人的肾虚
天啊！只听她在房间里大叫：不能让伍尔芙自己住一个房间，
要给她准备无数面惊险的动荡的镜子；
不能让她胸脯的两团脂肪空虚地滚动，
要叫她的青葱十指穿越情爱生死谷。
这些玩家，赢得那些小礼物，习惯性的随意抛掷一地
她们脑中有结石，有玻璃渣，有该死的思考的马尾在狂拍
她仍然有足够好笑的硬心肠，有足够没用的软心肠
她的生物钟紊乱了。她的尖尖的舞蹈鞋弄脏了
她的幽幽的叹息有些累了
可是这世界还在不断给出命题：我有命题！我有纪律！我有钢铁！我有贞洁！
我有死死攥紧的裙裾，和裙裾里面丝毫不吹牛的贞洁之心！
这个世界还在喧闹，他们不知道她的舞鞋丢了，丢了
她旋转的肚脐有命定的秘笈
豺狼与野草在旷野纠缠，从来无须背对明月
米歇尔还在坚持烂熟于胸的背诵，汗娜面朝床头
也许她在抽泣？
我看见她的身体是一座血库，
哺育儿女的乳房塞向一个长大的男人的嘴里
用来减缓她的紧张，用来喂养她孤苦无依的爱
她的身上有一部流血的古代史，同样，有一部流血的现代史
和未来史。
这花朵上空洞的性别，这金光闪闪的名称
还在接受着一个亘古不变的难题：骑墙唱歌，要记得回家做饭
要完整，就要貌似破碎
或好好收拾身体的河山
只让一个人爬上制高点称王
她一边洗澡，一边对着自己的身体进行教育
伴随微微的呻吟：
要记得收拾这破碎的河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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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血蒸腾 洋洋洒洒》
文：雪 克
先说说子梵梅诗中提到的一个名字：伍尔芙，也即弗吉尼亚·伍尔芙，英国女作家，文学批评家和文学理论家，意识流文学代表人物。如何理解这首诗，还必须提及另一首诗：《The Angle in the House（屋里的天使）》，维多利亚诗人考文垂·帕特莫尔写于1854年的诗歌。诗中，他竭力赞美她的妻子的美德：顺从、柔弱、娇媚、优雅、富有同情心、甘于奉献、虔诚和纯洁。而伍尔芙认为，女性要获得解放，必须摧毁这个形象，追求有意义的生活和事业，冲出家庭牢笼。如今，人们常常用“angle in the house”来指认那些为了丈夫、家庭愿意妥协一切、牺牲一切的女性。
有了上述背景资料，我们可以比较容易地进入子梵梅这首洋洋洒洒、气血蒸腾的诗歌。显然，子梵梅熟悉上述两位作家特别是伍尔芙的作品，才能抓住要义，使本诗不仅仅停留在互文性诗写上，而是延续、深化伍尔芙的一贯使命：对女性命运的关注和探秘。子梵梅驾驭长诗的功力，显见高超。女人与环境、女人与戒律、女人与男人、女人与情欲等等，诗中皆有强烈触及并幡然醒觉，这很不容易，除了主观意识持之以恒的追寻之外，来自客观的诗意介入和语言边界的拓展，才是最磨砺诗人的，所幸，子梵梅一气呵成，几近完美！一曲血汗浇注的女性命运咏叹调，就这样展现在我们面前，如花、如泪，如山崚陡峭、如大浪滔天，让我们震颤，并陷入无边的思考。
没有最后，只有更后。回头看看女性命运，人类历史几千年过去了，不还是东边日出西边雨吗？不还是按下葫芦冒起瓢吗？这码事没有完，不会完，今天的、明天的诗人们，又会为现代的、未来的女性命运写出什么样的宏篇巨制呢？
▌简介：子梵梅，福建龙海人。著有诗集《缺席》《诗歌集》《还魂术》，诗文图集《一个人的草木诗经》，随笔集《秘密的瓶子开着花》《看见与被看见》。现居福建厦门。
▌雪克，业余分行文字爱好者，无派别，不凑热闹。主编过诗报、诗选，出版过诗合集和个人诗集，有诗作被译成英、德、韩文，入选过各种选本。现居广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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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 编： 黎明的酒杯、题图：黑白之舞
2016.1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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