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碧野田間牛得草”想起的往事

馬斗全　發布時間： 2007-03-12 07:42　中華讀書報

 

　　整理書房，見王力等先生信，使人回想起二十多年前的壹件往事。

　　1982年歲末，中央電視台等單位聯合舉辦癸亥年迎春征聯活動，所出上聯爲“碧野田間牛得草”，以當代文藝界三個知名人士名字組成，要求下聯也爲三個人名。大學剛畢業在山西運城地區文聯工作的我，也擬聯參加了。

　　上聯的“牛得草”，自然使人首先想到著名作家馬識途。奈“識”與“得”均系仄聲，平仄不合。七字聯，有似七言律詩的對仗聯，平仄須很講究，最後幾字的平仄尤須講究，“馬識途”顯然不能用。還因爲“馬”與“牛”太近，幾乎屬同壹類，不宜屬對，正如古人壹般不以“柳”對“楊”壹樣。所以只好放棄，而另尋其他人名。後想到作家、詩人葉知秋。“葉知秋”對“牛得草”平仄正合。另拉來電影演員白楊和村裏。我投寄的應征下聯爲“白楊村裏葉知秋”。自以爲“白楊村裏葉知秋”對“碧野田間牛得草”較宜，時間同爲秋天，壹爲野外，壹爲村內，自然而合理。

　　隨後公布的征聯結果，拙對連三等獎也沒能獲，獲壹等獎的是“金山林裏馬識途”。我總覺得，壹等獎之對並不很好，除“馬識途”平仄不合外，“金山”壹詞也顯生硬。常說的“金山銀山”和“水漫金山”故事外，有“金山寺”、“金山縣”等，而卻少見“金色的山”或“金黃的山”，更未見過“金山之林”之類說法。此外，就生活常理而言，樹林裏老馬識途或馬認得樹林裏的路，只是爲對句而對，村中見楊葉飄落而知天下已秋，倒合情理，且還有點詩意。我雖然心存疑慮，但又恐因偏愛己聯而難分優劣，于是便給評閱人員中的名家王力、周振甫二先生去信，以求得到壹個放心的結論，或者教人信服的理由。同時也致信詩聯名家山西大學羅元貞教授。

　　很快就收到幾位老先生的複信。王力先生信中說：“我寫這封信是聲明我沒有參加評閱。報上說王力等評閱是錯誤的。”言外之意，自己不對評選結果負責。同時還傳遞了這樣的信息：“他們說葉知秋不如馬識途有思想性。”周振甫先生信中說，初選時沒有選“葉知秋”，開會時談到“葉知秋”，北大吳小如先生提出“葉知秋”對“牛得草”好，這才又回頭去找“葉知秋”。再開會研究時，有人提出“碧野田間”的詞組結構是二二，“金山林裏”也是二二，而“白楊村裏”是三壹，所以“白楊村裏葉知秋”最終還是落選。不過這理由並不能令我信服。據詩聯常識，上聯爲二二，下聯自然也以二二來讀，如白居易《中書夜直夢忠州》詩以“巴南城裏”對“閣下燈前”，“閣下燈前”爲二二，“巴南城裏”自然也爲二二，斷不可讀作三壹。“白楊村裏”就是在多有白楊的村子裏，應讀作“白楊/村裏”，而不當讀作“白楊村/裏”。羅元貞先生認爲“白楊村裏葉知秋”顯然優于“金山林裏馬識途”，並且還給中央電視台寫信提出批評，並說明理由。

　　那次征聯之評選，可以說見仁見智，而成壹樁公案，並且轉眼已過去二十多年了。現在回想起來，覺得有些好笑。似這樣的遊戲之聯，自己品味比較壹番也就算了，怎麽好打擾幾位老先生。王力、周振甫、羅元貞三位先生均已作古，他們對壹個普通參賽者、無名後生的負責精神，甚是令人感動，教人永遠懷念。

（轉引自光明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