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木经惟漫步在东京的深邃巷子里或者街头上，他仍然是那个老顽童般的人，用情色和儿童的眼光在打量这个并非天真的世界。唯一不同的是，跟早期或者《东京日和》时的拍摄相比，到了2009年，他拍摄这本《漫步东京》时，已经是著名甚至家喻户晓的摄影家了。
所以，你在《漫步东京》里可以感受到荒木经惟的工作状态，比如他会约上一位他所说的美女，一起漫步和拍摄；还比如，他被街上的人认出来，打招呼或者亲切为之拍摄一张；也有邂逅美女之后两人开始或漫长或短促的交往……不仅仅是在字里行间，在黑白图片上也有关于东京著名街头艺术家的心灵记录。
《漫步东京》里的文字，依然透露着荒木经惟那种固有的旧时光情节，虽然不及《东京日和》中怀念亡妻荒木阳子时那般凝重和伤感，但里面对于往昔的感怀还是处处皆是。
在荒木经惟的文字中，那种基于完全没有破绽的反差感，永远是打动人的地方之一。比如他可以一边猥琐地跟踪他臆想中正要去开房的情侣（“嗯，好久没玩‘跟拍’了，来重温一下吧！看那女子屁股的摸样，正在发情啊，这两人应该打算朝宾馆街走去吧？太刺激了！”），一边满脸天真地去把玩这种似乎只有儿童才有的情绪（“咦？这两人居然弯进便利商店去，搞什么嘛，算了算了。”）。
在这样一组交错这现代和市井的黑白摄影作品中，如果单张地看，你可以得出“我也可以拍出来”的结论，甚至有一些过于虚焦的图片，连平常用手机拍摄的人都不会将之拿出来示众。但是只有把它们放在一起，这样一组一组地看下来，才有摄影家独特而深沉的味道。
在荒木经惟的镜头里，东京是一个复杂而洋溢着雌性的城市，即便你寻找到十个关于东京的关键词，到了荒木经惟的构图中还是不够用。高耸的摩天大楼、破败的旧巷，狭窄的老街、拥挤的住宅街、深沉的墓地、人头攒动的路口……荒木经惟将镜头慢慢推进，对着这些熟悉的草木按动快门，城市的复杂之处不在于它承载了多少人口或者修葺了多少奇怪建筑，而是这里漫长和充满偶然巧合力量的历史感，使得任何人来到它的面前都会自觉矮小。没有人可以跟历史相提并论。
跟随着荒木经惟的镜头，不时出现少女、男孩、美妇人、中年男子、老人，多动、风情或者沧桑。镜头不会刻意抒情，但快门震动之时留下了感性的瞬间是一定的。
（图注：荒木经惟镜头里的东京女子；图片来自网络）
“女性是最棒的，街道也是最棒的。”这句话作为介绍这本书的介绍，一点不错。这是荒木经惟最真切的理念，也是这本书最明晃晃的概念。
尽管这是一本摄影集，但我相信一定有人跟我一样，也会被荒木经惟的文字迷住。他不同于那些典型的散文作家或者文学家，文字之美并非是因为动用了生僻字词或者多么独到的描述，而是很好地用文字这种工具展示了内心。我猜测出现在《漫步东京》中的文字是出于荒木经惟的“口述”，因为大量的口语和语气词，使之既有漫不经心的家常感，也有一种并非认真端详笔墨之后的神情。但若看过《东京日和》中的插图即知，很多日记体的文字的确是出自荒木经惟随手写下的草稿，哪怕那些仅仅出现在一张便签上，那也是一种文字而非语言的东西。
“爱情之中总是蕴含着难以言喻的悲伤”，这不仅仅是一种别离，更是一种初爱便离开时的为难状。“女人的未来始于让自身崩坏，犹豫不前是不行的。”这是荒木给新爱女人的劝慰，但他更加深知，那种“悲伤”才是爱情的真谛之一。
荒木经惟拍摄女人，哪怕在俗气的场景里拍摄艳俗的对象，他也能将那种难辨的美呈现出来。荒木经惟跟森山大道街头摄影的区别之一，大概就是他不拒绝摆拍。那些浓妆有备而来的女人，在荒木经惟随意设置的构图中，成了犹如世俗场景里的一部分，那是街头纪实摄影排斥的端庄和摆拍感，可是荒木经惟不但没有回避，反而还显得自得其乐。
（图注：荒木经惟镜头里的东京女子；图片来自网络）
“城市的街道果然少不了年轻女孩的身影，看！多么有生命力啊！看镜头，OK！这张很突兀，但很赞。”女孩的长腿和抒情讨好的眼神，成了画面里闪光的一个点，背景则是那些错落和吵杂的街头或店铺。在一个“丫”字型路口，她们集体回头，面对荒木经惟的镜头，完全不同于森山大道刻意捕捉的那种荒诞感，而是一种瞬间的让美绽放的愉悦感。
独轮车被撇在一旁，女孩爬上一棵大树，张大嘴笑着对准镜头，这不比你为女朋友特意拍的一张“到此一游”更高明，但随之一个模糊甚至画面残缺的背影，或许可以告诉你，这才是瞬间悲伤的美。
值得一提的还有，这本大陆版的《漫步东京》，比起此前台湾麦田出版的《走在東京》，无论是版式还是对文图的理解都出色太多。荒木经惟的文字当然不是图片说明那般单调，而是自有一种神秘气息的艺术形式，最好是跟摄影结合来看，即便单独去阅读也没有问题，那也是一种通常意义上 的审美过程。
（实习编辑：何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