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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海收徒(小说连载)

刘海收徒(小说)

河北省石家庄市藁城区三韩闲人之三韩

一 成祖移民洪洞县,孝先得子凤凰山

却说冀州,地域广袤,处两河间,这两河就是辽河和黄河。所谓北至阴山,西至太岳,东至辽河,南至大河天下之中州也为帝都之地。商纣之时,冀州侯苏护不满商纣暴虐起兵造反,为纣王所败不得已献女苏妲己于纣王。这故事《封神演义》已有详述,暂且不说。本故事单说冀州之藁城。藁城地处冀州之中部,乃京之地,滹沱河、白洋河、磁河、木刀沟,汪洋沟,流经境内,其水四时不涸平川广野,田地肥美,林茂粮丰,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春秋时,晋国大将率师攻打肥纍(今之藁城)掳其君绵皋以归,肥纍国名遂废;战国,赵国蔺相如筑九门城于滹沱河之滨,大将李牧筑宜安城于郦水之阳,屯兵抗秦;王莽篡汉,东汉开国皇帝,光武帝刘秀屯兵刘海庄,训练军队,征服地方割据势力王朗,成就帝业东晋,燕慕容恪于九门筑安乐垒,作为前燕屯兵袭魏之所;唐郭子仪、李光弼合兵战史思明于九门;明,靖南之役,燕王朱棣起兵围拔雄县、血战藁城拼搏于真定,大获全胜,建都北京,登基即位,称为明成祖。这正是千古兵家争战地,成就多少帝王家。只可怜藁城这块沃土,赤地千里人烟少,万顷良田无人耕。成祖即位,年号永乐,休养生息,迁山西洪洞县之民,以实藁城。

话说迁民之中有一人,姓李,名孝先,父亲亡故,母亲梁氏,奉在堂上。娶妻王氏,名贞洁。这王贞洁已是十月怀胎,看看就要分娩。李孝先本想妻子生下孩子再动身,怎奈王命不容,只得如期搬迁。这日李孝先在家祭拜了祖先灵位,将祖先灵位请至箱中,套了车马,装了一应家用细软,载了母亲和妻子与迁民一起来到了洪洞县广济寺集结。广济寺旁有一大槐高数丈,枝繁叶茂,树冠如盖,树上有一个老鸹窝。迁民因乌鸦反哺的缘故,纷纷在树下立碑纪念,刻上自己的祖籍先辈和迁往去处。因此,迁民的后代都说自己祖先是老鸹窝人。李孝先也效仿他人,立碑勒石,迁延数日,领了公文,奉命向自己的迁徙地藁城广洋行来。

李孝先赶着马车,与一行迁移人众,晓行夜宿,一路行来。一日,天将近午,行至一山,唤作凤凰山。这凤凰山,山清水秀,树木成荫,飞鸟争鸣。正是前不着村后不靠店的光景,偏偏这王氏忽觉肚痛,就要生产。慌得李孝先忙停下车马,梁氏扶着儿媳王贞洁下了车,路边寻个僻静之处,在一树下等待分娩。一行迁移人众,徒步的扶老携幼,挑担的挑儿担女,推车的推父载母,赶车的吆牛喝马,喧喧嚷嚷,打着招呼,从李孝先身边走过,一路前行而去。恰巧这一行人中,有一张姓人家,也是迁到藁城广洋的,张家妈妈是个接生婆,得知王贞洁要生产,就停下来给王贞洁接生。张家妈妈吩咐李孝先烧锅热水。李孝先忙挖灶支锅,找水寻柴,不一时烧好一锅水。可王贞洁的肚子是痛一阵,轻一阵,迟迟生不下来。李孝先不时地询问,张家妈妈笑嘻嘻地说道:“放心,是顺产。”李孝先听罢略略放下心来,但仍不时地抬头看看太阳。只见太阳已经偏西,从王贞洁感觉肚痛到现在已有一个时辰,李孝先正在焦急之时,只见头顶上飞来百鸟,纷纷落在王贞洁生产的那棵树上,一齐鸣叫起来,声音悠扬婉转,在山谷中回荡不绝。再看天空一朵白云从东边飘然而来,正好停在王贞洁生产的那棵树的上空。这时就听“哇”的一声,孩子落地了,李孝先双手合十,心中暗暗祷告上天保佑母子平安。不多时,张家妈妈前来给他道喜:“你大喜了。”“生了个儿子!”李孝先问道。“正是。”张家妈妈回道。李孝先忙跑到树下抱起儿子,慌得个母亲梁氏连声说道:“慢点,慢点。瞧你笨手笨脚的,别把我孙子弄疼了。还是先给孩子起个名字吧。”李孝先忙说:“娘说的是,娘说的是。”他一手加额,略加思索,接着说道,“这孩子生在凤凰山,就叫凤华吧,娘看如何?”“好,好,这名字好,就叫凤华。”梁氏说道。一家人欢喜不尽,谢了张家妈妈。梁氏就在路边做了饭,两家人吃罢,一同上路。

不一日,来至藁城广洋村,两家在滹沱河岸边建屋,相邻而居。从此相互帮衬,辛勤耕作,很快富裕起来。光阴如梭,李凤华已到弱冠之年,又一年考取了秀才,同年取妻,可谓双喜临门。正准备者大比之年参加乡试,不料却遭遇一场变故,欲知遭遇何等变故,且听下文分解。

 

 曹先生设计害徒,李凤华上吊寻死

 

且说将近年关的一天,天空阴沉沉的,西北风嗖嗖地刮着,夹着雪花,到处都是白茫茫的,没有人声,死一般的静。偶尔从村中传出一两声狗的叫声,打破这寂静,说明这世界还在活着。又偶尔传出几声鞭炮声,为这寂静的世界平添几分生气,增加几分喜悦,说明这时间的年轮又转了一圈,虽然寒冷,人们还在为迎接新年的到来而忙活着。

这天是腊月二十四,过午时分,张家寨野外的一片柳树林里,有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坐在一棵树下的雪地上,低着头吸着烟,脚下的烟灰磕了一大片。黑的烟灰,白的积雪,黑白分明地记录了他在这里的时间和心底的挣扎。当又一次磕掉烟锅里的烟灰时,他抬起已经低了许久的头,两眼向着滹沱河对岸望着,对岸的村落有他的家,就在村边,家里有他的二老高堂。这时炊烟已经升起,他似乎看到了倚门而望的二老双亲,眼里滚出了泪珠,心里默默地念着:“爹,娘,儿不孝,落下这么一个忘恩负义,贪财悖主的名声,自古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层皮,身未立,而名已失,还有何颜再见严父慈母,还有何脸活在人世。爹,娘,儿不能为你们养老送终了,下辈子报养育之恩吧。二老多多保重,孩儿在那边为你们祷告祈福,下辈子还做你们的儿子。”想到此,他冲着对岸,向着家门,磕了三个头。站起身来,解下腰里扎棉袍的带子,选了一根粗壮的树枝,系好了扣,又寻了几块砖头瓦片,踩在上面,双手抓牢了系好的绳扣,头伸向了里面,用尽全身的力气,冲着对岸喊道:“爹,娘,儿先去了。”凄惨无奈绝望的声音在这静静的野外回荡,只见他两眼一闭,双脚一蹬,撒手人寰去了。

你道这上吊寻死的是哪一个,他又有何等的冤屈,非要上吊寻死,听下面慢慢说来。

原来此人就是李孝先之子李凤华,他考取了秀才以后,取了一位娴淑的妻子,小两口恩爱有加,和和美美,日子过得有滋有味,正准备参加乡试,得个功名,光宗耀祖;不料广洋一带遭遇温疫,妻子和奶奶不治身亡。李凤华目睹妻子、奶奶和乡邻被瘟疫夺去性命,很是伤情,遂弃文从医,拜在张家寨中和堂曹老先生门下为徒。时光荏苒,转眼学医三年已满,这年正要出师。这李凤华本是秀才出身,人又勤奋聪敏,俗话说“秀才学医,犹如有泥脱坯。”三年下来,医道精通,十里八乡,已小有名气,不在师父之下,到曹老先生中和堂求治的,往往是慕李凤华之名而来,因此曹老先生的中和堂也日渐兴旺,常常门庭若市,赚了不少的银两。

再说其师曹老先生,虽说是杏林中人,悬壶济世,却把钱财看得很重,又是个小肚鸡肠之人。眼看李凤华要出师,怕他出师以后,另立门户,夺了自己的饭碗,便整天盘算,心里打着小九九,日间常常是眉头紧锁,夜里常常是辗转反侧。有时刚一睡着,便梦到李凤华开了一间药堂,门前求治者摩肩接踵,而自己的中和堂却门可罗雀,坐吃山空,沦为乞丐,暴尸荒野,便惊出一身冷汗而醒。因此就琢磨着怎样把李凤华的名声给坏了。一天曹老先生赶周卦集回来,甚是兴高采烈,犹如春风拂面,前时的愁云一扫而光,哼着小曲迈进门来。李凤华忙迎上去接过师傅的皮帽子,掸去师傅身上的尘土,说道:“师傅回来了。”

曹老先生应道:“回来了,回来了。”话音未落,李风华早端上了一杯热茶,说道:“师傅请用茶。”曹老先生挥挥手说道:“忙去吧,忙去吧。”李凤华躬身退下,到柜台里看书去了。

转眼又是五天过去了,这天又是周卦集,一大早曹老先生就把李凤华叫到跟前说道:“明天就要出徒了,今天休息一天吧。眼看快过年了,赶个周卦集,置办些年货,好回家过年。”李凤华很是感激,谢了师傅,正要出门,曹老先生又将他叫住。

“上集我在王记衣帽店定了一件皮袍,辛集的羔子皮,一两银子,顺便给我捎回来。”曹老先生说着掏出了一两散碎银子交给李凤华。李凤华推辞道:“我有,哪能让师傅破费,就当徒弟孝敬师傅吧。”曹老先生说道:“咱爷俩,不用客气,拿着吧。记住辛集的羔子皮的,早去早回,免得师傅惦记。”李凤华见师傅这等说话,只得接在手中,再次谢了师傅,收拾一下赶集去了。

李凤华来到周卦集上,先是买了些年货,又给师傅打了一壶酒,买了些糕点和下酒菜,一应物品置办停当,就来到了王记衣帽店去取师傅定的皮袍。王掌柜也是认得李凤华的,寒喧几句,把早已包裹停当的皮袍拿出来,随手解开包袱,拿起皮袍抖一抖,里里外外让李凤华看了看,说道:“正宗的羔子皮,又轻又暖和,你师傅要的货,没错吧?”

李凤华接过来又里里外外看了看料子,又看看做工,没得挑剔,便说道:“老熟人了,哪能有错,还信不过你王掌柜,包了吧。”王掌柜接过来重新包上,李凤华便掏出师傅给的一两银子递给王掌柜。王掌柜接了称一称道:“才一两呀,还差二钱呢。”

“师傅说一两银子定的。”李凤华说道。王掌柜坚说一两二钱,李凤华心想也许是师傅忘了,便又掏出二钱银子付上,接着说道,“对不起,也许是师傅上了年纪,忘了,晚辈赔礼了。”王掌柜也便不再说什么。

李凤华取了皮袍,径直回到中和堂,也就将近中午了,天上飘起了雪花。见师傅在柜里坐着,便向师傅复命说道:“师傅,徒弟回来了。明天就要出师了,多蒙师傅三年的教诲和授艺,徒弟没什么报答的,这壶酒和这些糕点酒菜算是徒弟孝敬你老的吧。”说着话把一壶酒、一包包的糕点和下酒菜摆在了柜台上。曹老先生扫了一言说道:“慢着,皮袍呢?”

“拿回来了,你老试试。”说着话,李凤华早将皮袍也放在了柜台上,解开包袱,双手捧着将皮袍递到曹老先生面前。

“拿回来了?不对呀,你拿不回来的,我给你的银子根本就拿不回来,你怎么就拿回来了,你哪来的银子?老实说吧,这三年来你私下落了我多少银子,说清了,咱们是师徒,说不清咱们恩断义绝,一刀两断,我没你这样的徒弟。三年来我待你如父子,倾尽所学,授与于你,没想到呀,看你老实厚道,背地里却作手作脚,忘恩负义,欺瞒师傅,私吞银两。你这等人以后怎么能悬壶济世,怎么能在杏林中走路,我耻于有你这等徒弟。”曹老先生不容李凤华分说,一气说了这一大通话,还忿忿然,似乎心中的愤恨犹未倒完。

李凤华一边听着一边便跪在了柜台下,正要分说,曹老先生早从柜里走了出来,扯起李凤华就来在了大街上,高声叫道:“各位乡亲,老少爷们,大家都来看看这忤逆的不屑之徒。”众邻里听到叫嚷声,纷纷冒着雪走出来看个究竟,一瞬间,就围了十几人等。曹老先生对着众乡亲把事情的原委又细说一遍,最后高声说道:“这样的徒弟还能要吗?这样的人还能在杏林中走动吗?枉费我三年心血,也是我老朽识人不周,管教不严。”众邻里听罢,纷纷议论,指指点点起来。李凤华跪倒雪在地里,连连磕头,口里不住地说:“师傅,我没有落银子,我没有呀,是爹娘给的零花钱。”

曹老先生并不听李凤华的分说,走回中和堂,拿了李凤华的铺盖出来,扔在地上,说道:“你既不仁,也就别怪我无义了,好自为之吧。”说罢回转中和堂,关了门。众邻里一边议论着也一边散了去。李凤华哭喊着,爬到中和堂门前,一边拍打着紧闭的大门,一边哀告:“师傅,我没有,我没有……”飘落的雪花飘落着,哀告的李凤华哀告着,紧闭的大门却依旧紧闭着。许久,无奈的李凤华两眼呆滞地向着自己的家走去,这时天已过午。

却说李凤华用尽平生力气,喊出那一句凄惨无奈绝望的:“爹,娘,儿先去了。”缘何两眼一闭,双脚一蹬,投环自尽。原来古人最讲的是一个孝道,他想,人身是父母给的,自己不能损坏,要留个全身,以还父母的养育之恩。另外,今生不能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也好转世往生,来世报答。不料当他两眼一闭,双脚一蹬之时,只听“咔嚓”一声,树枝断了,双脚又站到了地上。他睁开两眼,看看断裂的树枝,叹口气,解下带子,又找了一根更粗壮的树枝系好带子,挪过砖头瓦块,踩上去之前,先用力拉拽了几下,见很是牢固,才踩了上去,将脑袋伸进绳扣,深情地望望自己的家门,心里默念着:“爹,娘,儿先去了,来世报答。”随后闭上两眼,用力地蹬开了脚下的砖头瓦块。当他身体悬空的刹那,不料又听得圪圪崩崩的一声响,带子断了,他又回到了地上。不得已,他慢慢地睁开眼,看着那崩断的带子,连声叹气,只得把带子重新接好,用力扽了扽,已是结结实实,便对天对地对自己的家门捣蒜般跪拜,心里默默地祷告:“天哪,地呀,爹娘哇,给我一条全身的死路吧,我背上这样的名声,不能活在人世,苟且偷生,被人戳脊梁骨了。”祷告毕,于是又踩了砖头瓦片,把绳扣套在脖子上,用力去蹬脚下的砖头瓦片。不料那砖头瓦片就象钉钉了似的,任凭他怎样踢蹬,丝毫不动。下来看看,那砖头瓦块摇摇摆摆,就象那将掉的牙,站上去,踢踢蹬蹬,又纹丝不动。三番五次,五次三番地折腾,回回如此,折腾得他已是精疲力竭,一屁股坐在了雪地上。许久,他望望天,灰蒙蒙的,依旧无声地飘着雪;看看地,白茫茫的,依旧无声地静默着。“唉!苍天哪,厚地呀,活不成,怎么也死不得呀?难道自己罪孽太深,连个全身也留不得了。”他无助地叹着气疑惑着,站起身,自言自语地接着说道,“罢罢罢,反正是死,上吊不成,碰死了罢。”正待要向那树干撞去,只听得身后有人高声说话:“有什么冤屈,非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寻死。”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文分解。

 

 乞者援手救凤华,凤华施治医乞者

 

话说李凤华上吊寻死不成,正要撞树而亡,却听得身后有人高声说话:“有什么冤屈,非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寻死。”于是站住脚,定睛看时,见一蓬头垢面,衣衫褴褛,额前留着刘海,赤脚的乞者挑着一副担子,手拿一根打狗的棍儿,站在自己面前。那花子又接着说道:“好死不如赖活。我花子地无一垄,房无一间,身无分文,一把年纪了,还不死呢。你年纪轻轻,高堂尚在,怎么就寻死起来,就没想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楚,真是不孝呀。”

李凤华正在抑郁填膺,块垒不解,没好气的说道:“素昧平生,你讨你的口,我送我的命,与你何干,也来讥笑我。”说罢又将头向树干撞去。这时只见那乞者哈哈一笑,食指轻轻一点,李凤华两脚就象生了根站住了。那乞者又接着说道:“路不平有人踩,事不平有人管,怎就与我无关呢。你在我眼前寻死,我若不救,岂不背个袖手旁观,见死不救的骂名?我俩素昧平生,你怎好加我一个罪名。算了,算了,还是不死了罢。有什么不平的说出来,也许就不想死了。”说罢那乞者就席地坐在了雪地上。

“唉!”李凤华转回身,对着那乞者,未开言先叹了一声,正待要从头说起,却见一人跑着过来,已是满头大汗,来到跟前,气喘吁吁,李凤华却是认得的,原来是自己的邻居张大宗,便问道:“大宗兄弟,怎么了?”

“凤华哥,你娘她,她昏过去了。”张大宗喘着气说道。

李凤华一听,早将自己的冤屈抛到了脑后,拔腿向滹沱河对岸自己的家跑去,两脚象乘风,似御电。张大宗紧随其后。那乞者一笑,口里念叨着:“好了,好了。”挑起自己的担儿,拿了那打狗的棍儿,也跟在了后面,蹒蹒跚跚,但也落不下半步。

“儿啊,你可回来了。”李凤华回到家,给娘诊了脉,扎了几针。不久,他娘睁开了眼,张口就说了这句话,过了一会,他娘又接着说道,“儿啊,这一后晌,娘心里总是不安,不知怎地就睡了过去,梦见你上了吊,出什么事了呀?吓煞娘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听罢娘的话,李凤华早已是泪流满面,惭愧地说道:“娘啊,儿不孝,愧对爹娘啊,儿不该寻死,撇下年高的父母不尽孝。”接着李凤华将事情的原委从头细说一遍。他爹娘听罢,都唏嘘不已,都道不知如何是好。张大宗也气得直跺脚,恨恨地道:“这老东西,人面兽心,一把火把他药铺烧了完事。”李凤华却说道:“大宗兄弟,不可呀。师傅毕竟是师傅,咱不能那样做。”

“妙,妙,妙,真君子也!有这胸怀,何必上吊寻死。”那乞者拍着手连声说道,“人作孽,天知道,善恶自有报应。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一定要报。”

这时候,李凤华一家和张大宗才注意到屋里还有一个不速之客。李凤华便道:“你来作甚,难道看我笑话不成?”

那乞者听罢,不愠不恼,依旧笑呵呵地说道:“我一个叫花的,能有甚事。你看这天,北风刺骨,雪花飘飘,天色已晚,总得舍我一口热汤,舍我一席之地,挨过一晚吧。”

李凤华见乞者如此说话,心中恻隐起来,也觉他甚是可怜,又想萍水相逢,必是有缘,望望堂上二老,只见爹娘不住地点头,于是说道:“老人家,若是不嫌弃,那就留下来吧。前番言语唐突,还请见谅,晚辈赔礼了。”说罢打一躬。

“岂敢,岂敢。奢求了,奢求了。”那乞者也打一躬相谢。

于是李凤华父母张罗做饭,张大宗告辞。一家人同了那乞者吃了晚饭,又安排那乞者在自己房中睡下,一夜无话。不料第二天,那乞者却病了起来,神智一会儿清醒,一会儿昏迷,脚上又长满了冻疮,溃烂起来,黄水直流不停,走不得路了。李凤华悉心照料,视同父母一般,跑前跑后,又是煎药,又是针灸,又是调养,三天下来,就到了腊月二十七日,也不见起色。那乞者神智清醒的时候,说些歉意感谢的话,一会儿便又昏睡过去。亲戚邻里听得说李凤华的遭遇,纷纷前来探望。有的便撺掇说,眼看要过年了,不如趁那乞者昏迷之时,扔到乱葬岗上,让他听天由命。李凤华和父母并不为所动,依旧煎药,针灸,早晚照料,那乞者却是一直昏睡,并未曾有过一时半会清醒。转眼又三天过去了,除夕黄昏,家家灯烛点起,焚香祷告,供神祭祖,燃放爆竹,驱邪迎吉。李凤华一家也是如此,一切停当。李凤华顾不得和父母守岁,回到房中看那乞者,依旧昏睡不醒,看那脚上的冻疮时,有些结痂了,便又给他换了一贴冻疮的药,才回到上房与父母一同守岁。子时,父母将饺子煮好了,敬神祭祖罢,李凤华端了一碗,到自己房中看那乞者时,恰是清醒了,心中甚是欢喜,便道:“三天水米未进,过年了,吃碗饺子吧。”

“我已吃过了,你还是去和二老一起用吧。素昧平生,这些天麻烦你了,日后定当相报。”那乞者声若洪钟,说着话便自己坐了起来。

李凤华甚是奇怪,心想你昏睡了三天,水米未进,何曾吃过,说话又这等响亮,还自己坐了起来,正疑惑间,那乞者又道:“过年过年,一家团圆,儿女绕膝,高堂之欢。”说罢又催促李凤华去伴父母,说自己已经好了,只是有点累,还要再睡一会。李凤华再三地劝进饺子,那乞者也再三地说已经用过了。李凤华虽然疑惑,也只得作罢,心里只道那乞者是痰迷心窍了。

初一日,李凤华早早地起来了,见那乞者还睡着,便祭了祖,又给父母磕了头,便各处拜年去了。待回到家中,见那乞者和父母一起,正在院中走动,有说有笑,象是从未得过病似的,更觉奇怪,便问道:“老人家,你的病怎说好就好了呢?”

那乞者哈哈一笑说道:“老朽不知何世修得福分,碰到你这样的神医,岂有不好之理。”

“是啊,我儿医术高明嘛!妙手回春。”李凤华父母也高兴地不无赞叹地道。

提到医术,李凤华想起了师傅曹老先生,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虽然师傅不仁,但毕竟师徒一场,自己不能不义,想到此就想着去给师傅曹老先生拜个年,于是便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父母。两位老人也是宽宏大度好善乐施之人,自然是没有二话。那乞者也眯了眼不住地点头。于是李凤华拾掇了一些点心,到张家寨中和堂,去给师傅曹老先生拜年。李凤华这一去,究竟如何,且听下文分解。

 

 曹先生夜游地府,刘海仙寄书李门

 

且说李凤华提了点心,到张家寨中和堂,去给师傅曹老先生拜年,到得门前,见门两边贴了红红的春联“架上丹丸能济世,壶中日月可回春”,燃放的爆竹碎屑散落门口地上,却是大门紧闭。便走上前,拍了几下门环,高声叫道:“师傅,开门。徒儿给你拜年来了。”喊了几声,没有动静。便又喊了几声,门儿打开了,师娘走了出来,眼睛红红的,轻声对李凤华说道:“造孽呀!你师傅他没了。你回吧,孩子,这份情愧领了。”

“什么,师傅没了?”李凤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急切地闪进了门,“怎么回事,什么时候?”不待师母回答,他早已来在了师傅住的上房,只见师妹坐在床头抽泣,眼睛早已哭得象熟透的桃子似的。这时师母也已跟着进了屋,对他说道:“孩子,先坐下,听师母慢慢说。”

李凤华扶师母坐下,于是师母讲起了事情的原委。原来曹老先生赶走他以后,甚是高兴,便忙着贴春联,贴门神,张罗过年,正放着爆竹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胸口憋闷,隐隐作疼,忙闭了门,回到房中歇息。不料心口越发地疼痛起来,直疼得头上的汗珠,象滚豆子似得点点滴落,没一会儿功夫,竟然牙关紧闭,嘴唇发紫,脑门冰凉,蹬腿去了。说到这里,师母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他自作孽,死了也就罢了,只是撇下你师妹和我,孤女寡母如何是好,怎照料得这中和堂!”又指指床上,继续说道,“又赶上这过年,先盖了,掩了消息,过了年再作道理吧。”

    李凤华听罢,说声:“师傅,徒儿来晚了。”也许是从医者的习惯,只见他走上前从棉被下拉过曹老先生的手,在脉口上摸摸,又伸手摸摸脚心,觉得尚有余温,便又急忙端了蜡烛,看那眼睛时,见瞳仁未散,急忙对师母师妹说道:“师傅也许没有死,我来试试。”说罢,取出银针,很快地扎了十几针,又屏息静气,捻转提插,调经络,通气血。也许是曹老先生命不该绝,行针一刻,只见曹老先生慢慢睁开双眼,长长地嘘了一口气,口中说道:“吓煞我了。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李凤华见师傅醒了,忙起了针,退后几步。师母和师妹围拢上来,扶他坐起。

“死老头子,什么吓煞你了,你不敢做什么了?要不是凤华儿救你,你恐怕就回不来了。”师母说道,话里话外有对曹老先生的嗔怪和质问,又有对李凤华的褒扬和喜爱。

这时李凤华已端了碗热茶过来,双手捧着跪在当地,说道:“师傅请用茶。徒儿给你拜年了。”

“死老头子,还不快让凤华儿起来。”师母一旁说道。

曹老先生接过茶,叫李凤华起来,说道:“凤华呀,唉,惭愧,我对不住你呀,不配做师傅呀!”李凤华听曹老先生如此说,心中已明了师傅的心思,但不知师傅为什么明白得这么快,正要问个明白,曹老先生又接着说道:“人不可做亏心事,做了缺德事,到阴曹地府一定要遭报应的。”接下来曹老先生讲述了他死过去之后的经历。

原来,除夕夜,他正放着爆竹,就觉心口疼痛,急忙关了门回屋歇息,就觉眼前一黑,不省人事了。恍惚中只见一黑一白两个小童拉了他便走,起初眼前一片漆黑,山道崎岖,踉踉跄跄走了一会儿,突然眼前大亮,一座桥出现在眼前,桥头有一老妇人,端一碗奇香无比的茶给他喝,他正要接茶喝时,两小童在后边一推,就上了桥。望那桥下时,水如虫蛇满布,波涛翻滚,腥风扑面;看桥那头,亭台楼阁,金碧辉煌,香烟缭绕,歌声袅袅。刚要下桥,不料两小童突然变成了黑白无常,将他又是一推,落入了地狱,只觉眼前阴森森,冷嗖嗖,寒气逼人。阎王爷念其初犯,也曾救死扶伤,命黑白无常带他孽镜台前,自己看看,身犯何罪,明了恶报,若知过能改,放回阳世。黑白无常遂引了他到孽镜台前看时,只见自己设计害徒弟李凤华的经过历历在目,分毫不差,早已吓得身若筛糠,挪不动半步了。黑白无常又推着他往前走,只见各种受刑的不一而足,有的被浇冷水,冻如木桩;有的受倒吊、挖眼、刮骨之刑;有的挨剥皮、抽筋、磨磨、油炸、挖心、喂蛇之苦;有的遭腰斩、铡刀铡、锯子锯,铁锥锥、烙铁烙、火烧舌、火烤心之罪。未及看完,早已是吓得屁滚尿流,心胆俱裂,口里直喊:“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又只觉得心口一阵疼痛,睁开了眼,回到了阳世。曹老先生讲罢,心中的惭愧还溢于言表,于是站起身来,捶胸顿足道:“凤华呀,都怪我心眼小,容不得人,让你受委屈了,还差点丧了命,你还认我这个师傅吗?”

李凤华见曹老先生如此说,心头一热,滚烫的眼泪滴了下来,哽咽着说道:“师……傅,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说罢,跪倒在曹老先生面前,放声痛哭起来。

“好徒儿,好……徒儿,”曹老先生抱住李凤华也哭出了声,过了一会,止住了声,拉李凤华起来,“有肚量,前途无量呀!”

师母见李凤华救回了曹老先生,师徒又合好如初,很是高兴,忙吩咐女儿:“玉秀,开开大门,放鞭炮,过大年。”师妹玉秀应一声,飞身去了。

四人用罢饭,李凤华告辞,曹老先生再三叮嘱,过罢年早早回来,料理中和堂,李凤华也满口答应。

再说李凤华回到家中,已是过午,见那乞者陪父母在房中说话,就将师傅的事说一遍。父母听罢又是感叹又是喜欢,而那乞者笑眯眯地只是点头,好象早已知道似的。转眼间就到了初五,这天一大早,那乞者就对李凤华说要去看一个朋友,数日才能回来,又指着自己的担子说,不方便带,暂时寄放于此,求李凤华好生照看,救命之恩,容日后再报。李凤华一一答应,临出门,又特别交待道:“好生照看我那担子,尤其是那一口箱子,千万不能打开看,切记,切记。”说完走出门,又翻身回来说一遍,出去进来的,一直说了三遍。李凤华觉得甚是可笑,心想一个乞者有什么宝贝,只说是老换小的毛病,并不再意,一一满口答应罢了。那乞者才放心地出门去,李凤华站在门口相送说道:“放心吧,记住了,千万不能看。早去早回。”送罢乞者,一天无事。

初六日,已经是破五了,按例中和堂要开门营业,这天一大早李凤华就来到了张家寨曹老先生的中和堂。师傅将柜上帐簿、钥匙一股脑交给了李凤华。李凤华不接,推辞再三,耐不过师傅,只得答应了。曹老先生从此当起了甩手掌柜的,一应事情,概不过问。转眼元宵节到了,李凤华回家陪父母过元宵节,仍不见那乞者回来。一个月,两个月……转眼半年过去了,那乞者杳无音信。一天李凤华在家过夜,坐在桌前看书,刚翻开书,就听屋内有响声,寻着声音望去,好象是那乞者的木箱里发出的,心想别是老鼠糟蹋东西吧,便端了灯走过去,正要看个究竟,突然又想起了那乞者临走的话,欲待不看,又怕真是老鼠作祟糟蹋了东西。思想再三,心想又不是故意看他的,何况他交待要好生看待,人家一去这么长时间不回,万一哪天回来了,东西被老鼠糟蹋了,不也是不守信吗?想到此,就伸手去揭那木箱的盖。不揭还罢,一揭那盖,但只见箱内金光闪闪,照得满屋通亮。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文分解。

                                                   未完待续

                                                     2015年5月10日上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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